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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言地看着我,我把粉饼塞还给她。
“雪麒!我好想念你。”
我冷冷地告诉她:“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她没有开伞,我知道她想要借机挨到我的伞下。
我说:“把伞打开吧。”她才不甘心地开了伞。我们一前一后在雨中走着。
途中经过一家饭馆,她哀求:
“雪麒,我赶了一天的车子,可以先吃个饭吗?”
我斩钉截铁回拒她说:“不行!”便无情地拖着她,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下雨的关系,站牌四周站满了赶着回去的学生和上班族。等了两班车,车子都挤满了湿答答的乘客和他们的雨伞。这一站,只挤上去了两个身手矫健的高中生。
她无辜地又望了我一眼。相处了这么久,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我也知道在这种天气赶了一天的客运车,会有多么辛苦。何况天色晚了,又要毫无收获地循着原路回去,任谁都会感到委屈的。我差点就要屈服在她那柔情的眼波之下了。
正当我欲言又止地想留下她的时候,胃又抽搐了一下,这让我一下子跌回到了现实。我冷冷的说:“我们走到上一站去等吧!”
和她原来是同一层的楼友,当时我们一层住了四个人,彼此的感情都不错,
常常一起出去吃火锅、看电影,感觉上好像是一家人似的。从来也没有想到竟会和其中唯一的女孩成了情侣。
大概是她大四最后一年的时候,一起在同一层楼中住了两年,慢慢地培养出感情,而成为真正的恋人。她毕业后,就搬回桃园的家中了,在一家企业做会计。而我,尚有两年的研究生还未完成;只待我们借由每个假日的舟车往来,来维系这份得之不易的情缘。
沿着中正路,我们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她撑着她那把断了一根伞骨的雨伞,被我赶着似的走在前面;好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拖着一把生了□的步枪,孱弱地走着。
好几次她走得太过出神了,在狭窄却又车来人往的巷街上,和急驶的汽车擦身而过,让我忽然有股冲动,想上前去取消这一切的欺瞒和虚假,将她拥个满怀。但,坚持着对她的爱以及一阵阵胃部传来的绞痛,我忍着不应该的冲动,拉着她纤细而微颤的手腕,紧沿着屋檐走了下去。
在到达渔市场的车站之前,我们经过了那家从前常去的小吃店。
“雪麒!我想吃一碗咸汤圆, 好不好?求求你, 吃过汤圆我就去搭车,好不好?”在她的恳求下,我心软了,不过我仍旧摆出一张臭脸。
进了店□,我向老板要了两碗汤圆,就迳自坐在座位上,若无其事地翻着桌上的报纸。坐了一会儿,她走向店□一块让顾客留言的板子。我知道她在寻觅一张半年前,我们在这家店所留下的一张字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面应是这样写的,“雪麒和睿儿至此一游,麒点了法式吐司,我点了咸汤圆。愿雪麒和睿儿永远记得今天的甜蜜,永不分离。”
找了好久,我看见她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两行泪痕说:“雪麒,我找不到字条,它不见了。”
这时候,我的心□只感觉到好酸好酸,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楚,流过了我的胸膛。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递给她一包面纸,之后便用报纸将彼此隔了开来。
用完餐,在门口撑开了手中那把黑色大伞。她仍旧站在门口,不愿开伞,试图想挽回这一切。
她问道:“你和那个女孩的事是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我平常是任性了一些,但我可以改的。我们再重新开始好不好?”
对于她的问句,我只用摇头来回答。之后我们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是蹒跚地往车站走去。
四年前,我被医生诊断出患了胃癌;由于当时发现得早,癌细胞尚未蔓延开来,医师只切除三分之一的胃壁和一些周围器官的切片而已。不久,我自医院返家,过着正常的生活。我甚至忘了自己曾经罹患癌症这件事,因此也就一直没回医院接受检查。直到一个月前,持续两周的不定期腹痛,再度唤醒了这个梦魇。
一开始,我并不以为意,心想只是习惯性胃痛,买瓶胃乳就可以打发了。然而,疼痛却愈来愈无法忍受,反应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
在家人的坚持下,我接受了医师的扫描。X光片上显现的一大片黑色区域,证实了我们都不愿接受的推理。癌细胞恣意地在我的身体滋长着,整个消化系统都发现了它们的踪迹。癌症末期,我的生命在它最灿烂的时刻,却走到了末期。
我决定要让四周的人和自己的痛苦减到最小,我要自杀。但是,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意图;特别是睿,我最爱的人,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人。她还年轻,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在她身上的。因此,我开始编造了一些故事来骗她。虽然残忍,却是结束这段经营了三年的感情最彻底的方法。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了,再过不久,她就会发现我的落发、干瘪和一切发生在癌症末期病患的异常现象。
现在我就快要成功了,绝不能在紧要关头自乱阵脚,一定要把这出戏演完,再撑个半小时,一切就画上句号了。我心□这么想着。
到了车站,人还是不少。我和睿伫立在雨中,时间彷佛冻结了,一分一秒就在彼此的沈默中流逝了。我远远的看见公车的红色灯号,那是开往北门的直达车,也就是她要搭的那班车。
我忍住心中的哽咽,勉强挤出一句话:“好好保重自己,照顾自己……”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把伞打开吧!车子就要到了。”
在雨中,我们成了两个独立的生命,一红一黑。车来了,我挡开了后面的人,好让她先上去。我站在车尾,隔着黑色的车窗,看着我生命中第一位,也将是最后一位女孩,走出我的生命。
车子启动,就要驶出车站了。我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哀恸和失落,用力地挥着手追在公车后面,因为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眼中不住地淌出的热泪,和冰冷的雨水一起浇淋在我的脸上。
她走了。一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再接到她的电话。我知道她没有看到我的泪水,因为它们和雨水消融在一起了。
我无怨无悔地走了。但我不是雪麒,我是那个叫睿的女孩,凭着自己的记忆、想像,以及他的日记本,在他走后的一年,写下了最后的这段文字。
美丽的心伤
作者:娈仪
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雪。我固执地穿上那件红色的薄呢大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踏出门,去图书馆还那本昨天才借的书。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坐在寝室里听她们不着边际的闲谈,我只是想再试一试我和鉴之间的那份默契。
图书馆里空荡荡,我心不在焉地将一个个抽屉拉开又关上,忽然有人在背后狠狠地撞我,回头望去,真是他。我在心里叫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的鉴!他依旧是一身牛仔布的风华,潇洒里又带点侠士气质,脸上写着若有若无的一份心事。我们互相胸无城府地笑笑,他查他的书卡,我翻我的目录,但最后谁也没有借出一本书。
“走吧”,他抬腕看看表,“再晚就赶不上吃午饭了。”和他并肩走出图书馆,我故意走得很慢很慢。风吹起我飘逸的红衣,像面旗帜似的在雪里猎猎响着。他忽然站住,问我:“你真以为今天又是个巧合?”我点点头,他指指肩上的牛仔包,告诉我他逃了两节课,两节很重要的课,只因为他在去上课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一袭红衣的我……
我静静听着,心里感动得翻江倒海,表面上却无动于衷。我很严肃他说他不应该逃课。毕竟,他是高年级的班长。
他听了频频点头,那副又委屈又可怜又失望的神情让我不忍心。
他送我到宿舍楼门口,那时,我身上的衣服已成了一件厚厚的雪的衣裳。他重重地拍我,直拍得雪花纷纷震落,渐渐露出那鲜艳如火的本色。
“我可以不再逃课,可是我没有办法不想你,阿娈。”他说。我庆幸上苍擦亮了鉴的眼睛,让他在一群美丽的活泼的女孩子中间认出了如此平凡又如此敏感的我。我对自己说:将来要嫁,就嫁给那个为我震落雪花的男生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因为一些琐事忙得晕头转向几乎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当终于可以静静坐下来梳理心情的时候,我失望地发现我和鉴之间的心灵感应竟飘散得无影无踪。
实在难忍受没有鉴的春天。我找到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