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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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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法想象有人会真的同意在电影里让别人对自己这样于的,如果电影是善者或国家监制的,也无法想象会允许拍这些镜头,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不予干涉。所以,肯定是聪明的剪辑搞出来的,所谓的蒙太奇手法罢了。确实是栩栩如生啊。轮到第六七个男孩睨视、淫笑、抽送的时候,小姑娘在狂叫,我就感到恶心了,好像是全身疼痛,感到既想呕吐,又不想呕吐;我开始感到荒野遇险一样,而身体却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弟兄们哪。这部电影结束后,只见布罗兹基大夫的声音从配电盘那边传来:“反应是接近十二点五吗?有希望,有希望。”

接着我们直奔另一部电影,这次只讲一张面孔,一张非常苍白的人脸,保持不动,对着它做各种各样的恶心动作。我肚于疼痛,浑身流汗,口渴难忍,格利佛在噗噗噗跳动;我觉得,要是能不看这镜头,也许就不会那么恶心了。但我无法闭上眼睛,即使转动眼球,仍然无法摆脱画面上的火线。我不得不继续观看着那些动作,倾听这面孔发出的恐怖嗥叫。我知道这不可能是真实情况,但那也无济于事。我看到剃刀先是挖出一只眼睛,然后划下面颊,接着哗哗哗乱割一气,鲜血喷射,溅到摄影镜头上,我于是拼命喘息,却无法呕吐。其后是老虎钳把所有的牙齿拧下来,尖叫和流血令人不忍卒睹。此时,只听见布罗兹基大夫非常满意的声音:“妙极,妙极,妙极。”

下面一部电影是关于开店老大的故事,一伙男孩一边大笑,一边把她踢来蹬去,他们先砸了店铺,然后放火烧掉。只见可怜的老太婆尖叫着,拼命想从火海中爬出来,但一条大腿已经被强盗们踢断,根本挪动不了。熊熊大火卷到她的周围,只见痛苦的面孔透过烈焰哀诉着,最终被火舌吞噬,随后听到一阵人类发出的最最响亮、最最痛苦、最最揪人心肺的喊叫。这次我自知一定要呕吐了,所以喊道:

“我要吐。请让我呕吐吧。请送呕吐脸盆来。”但布罗兹基大夫回答:

“想象而已。你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下面的电影要放了。”那可能是开玩笑吧,因为我听见黑暗中有人偷笑。下面我被迫观看了极其恶心的日本式折磨镜头;关于一九三九到一九四五年的二战,有士兵被钉在树上,在下边点火,有士兵被割下卵袋,甚至有士兵的格利佛被人用剑砍下来,在地上打滚,嘴巴和眼睛还会动,无头的躯体还在跑动,头颈鲜血如喷泉一般倒出,然后才倒地;与此同时,日本人在哈哈大笑。现在我感到肚子痛、头痛,口渴难忍,而且发现那恐怖的场面像要从银幕上跑下来似的。于是我喊道:

“电影停放!劳驾,停放了吧!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这时,布罗兹基大夫的声音说:

“停放?你是说‘停放’?嗨,我们才刚刚开始呢。”他和众人哈哈大笑着。

第五章

那天被迫观看的其他可怕镜头,弟兄们,我实在不想描述了。这挖空心思的布罗兹基大夫、布拉农大夫、其他白大褂哟,记得还有这转动旋钮、观察仪表的姑娘,肯定比国监内的任何囚犯更加肮脏不堪。臭不可闻。我万万没料到,有人甚至会想得出将强迫我看的东西拍成电影,而且把我绑在椅子上,眼睛绷得大大的。我别无他法,也就是大声呼叫,请他们关掉,关掉,这稍微掩盖了打斗和戏弄的声音,压低了背景渲染音乐,我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部电影,布罗兹基大夫打着哈欠,以厌烦的口吻说:“我看第一天这样算了,你说呢,布拉农大夫?”此刻,你们可以想见我的解脱心情。电灯亮了,我坐在那儿,格利佛就像制造痛苦的庞大发动机在噗通噗通直跳,嘴巴干涩,唾沫不少,感到可以把断奶以来吃过的每一口食物呕出来,弟兄们哪。“好吧,”布罗兹基大夫说,“可以把他送回铺位了。”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啊,好啊,很好的开端,”满脸笑容啊,接着他摇摇摆摆地出去了,后面跟着布拉农大夫;可是,布拉农大夫朝我很哥们而同情地笑笑,仿佛他与这一切无关,跟我一样身不由己。

不管怎样,他们把我从椅子上解放出来,放掉了眼睛上方的皮肤,又可以眨眼了,我闭上眼睛,弟兄们哪,格利佛里还在疼痛、脉搏悸动;随后,我被抬上轮椅,送回小卧室,推轮椅的随从在拼命哼唱叽叽喳喳的流行音乐,惹得我咆哮道:“你给我住嘴,”但他只是笑了笑说:“别介意,朋友,”唱得更响了。我被抬到床上躺好,仍然感到恶心,睡不着,但心里很快开始感到,很快我就可以开始感到,我可能不久会开始感到略微好一些。这时,热气腾腾的好茶端来了,还有大量的牛奶和白糖,一喝上那个,我知道那可怕的恶梦过去了,结束了。然后,布拉农大夫进来了,笑容可掬,他说:

“嗨,根据我的计算,你应该开始感到恢复正常了。对吗?”

“先生,”我警惕他说。我还没有搞懂,他提起“计算”是什么意思?我认为从恶心到恢复是个人的事情,与“计算”有什么关系?他在床沿上坐下来,十分友善且够哥们似的说:

“布罗兹基大夫对你很满意。你的反应很积极。当然,明天有两个场次,上午和下午,我猜你一天下来会感到有点无精打采,但我们不得不严格要求,一定要把你治好。”我说:

“你是说,我不得不耐心看完……?你是说,我不得不看……?不行奇書網啊,”我说,“很可怕的。”

“当然可怕啦,”布拉农大夫笑了笑,“暴力是很可怕的东西。你正在学习这一点,你的身体在学习。”

“可是,”我说,“我不懂啊。我不懂刚才那样的恶心感。我以前从未感到恶心过。我过去的感觉恰恰相反。我是说,我以前那样做或者看到那样,都感到十分畅快。我就是不懂为什么,或者怎么,或者什么……”

“人生是非常美妙的东西,”布拉农大夫以非常神圣的口吻说,“人生的过程,人类有机体的构造,谁又能充分懂得这些奇迹呢?当然,布罗兹基大夫是个奇才,你身上所发生的,就是健康的人类有机组织注视恶势力、破坏规则运作时的正常反应。你正在被造就得精神健全、身体健康。”

“我不会拥有那个的,”我说,“也根本不会懂得的。你们所做的,会让我非常非常不舒服。”

“你现在感到不舒服吗?”他问,依然一脸友善。“喝茶,休息,与朋友静静地谈心……想必你的感觉只好不坏喽?”

我一边听,一边小心地去体会格利佛和躯体内的痛楚和呕吐感,的确没错,弟兄们,我感觉十分畅快,甚至想吃晚饭了,“我不明白,”我说。“你们肯定做了些什么,使我不舒服。”想起来不由对那事皱皱眉。

“下午不舒服,”他说,“是因为你在好转。我们健康的人对于可恶东西的反应是害怕和恶心。你正在康复,事情就是这样。明天这个时候,你会变得更加健康的。”然后他拍拍我的腿出去了,而我尽全力想把整个事情想出个所以然,看起来,好像搭在身上的电线什么的,造成了我的不舒服,那可全是一场恶作剧啊。我还在盘算这一切,不知明天该不该拒绝扎到椅子上?是否要跟他们挑起一场恶斗?因为我要人权。突然,另一个人来看我了。他是个笑眯眯的老头,自称是什么释放官,他带来了很多纸头。他问。

“你出去后想去哪里?”我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这档子的事儿,到现在才突然醒悟,我很快就要自由了。接着我意识到,只有迎合大家的意愿,事情才会那样发展,绝不可挑起恶斗呀,喊叫呀,拒绝呀什么的。我说:

“哦,我要回家呀。回到我的P和M身边。”

“你的……”他不懂纳查奇话,所以我解释道:

“温馨公寓中的家长呀。”

“知道了,”他说,“上次家长是什么时候来探监的?”

“一个月前,”我说。“很接近一个月。有一阵他们中止了探监日,因为有囚犯透过铁丝网从他女人那里私运了炸药,狗屎恶作剧,跟好人过不去,把大家都连累了,所以离上次探监快个把月了。”

“知道了,”这人说。“你家长有没有得到通知,你已经调动,并即将释放了?”那个“释放”之词,听起来格外悦耳。我说:

“没有。”我接着说:“那对他们可是一场惊喜呀,对不对?我径直从门口走进去说:’我回来啦,又自由了。‘对,真畅快。”

“对,”释放官说,“我们到此为止吧,只要你有地方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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