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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后来你一直跟他保持联系吗?”
“其实我并不恨他,那不是他的错。我们分手之后他还是每个月都送我花,洗浴中心开业的时候他还送了花篮。所以当我听说他接手西九区房地产案的时候,就在一天傍晚去找他了。”
“贾铭事先知道你去找他吗?”
“不知道,我之前没打电话。因为他对我说起过,他的电话可能会被窃听。”
“这也太夸张了点儿,”陈超说道,“可万一他不在办公室怎么办?再说没准有人会看到你去了他那儿。”
“他经常加班工作到很晚。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我经常去他办公室。他给了我一把办公室侧门的钥匙,所以我就算去他那儿也不容易被别人看到。我和贾铭都不喜欢被当做公众的谈资。”
“你说他办公室有个侧门?他弄个侧门干吗?”
“那栋大楼还没建好的时候他就买下了那间大办公室。八十年代那种楼房,很少带车库,每户在楼后倒是都有一个停车位。贾铭的办公室在一楼拐角,那里有一块小空地可以额外停一辆车。所以他就给办公室开了个侧门,方便把车停在那个空地之后直接进办公室。”
“等等,照你这么说,他往来于办公室和车里,很可能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如果他把车停在那个小空地,走侧门的话,那就不会被人看到。虽然说他在楼后也有个正常的停车位,但是偶尔会有一些不愿暴露身份的客户来找他,他们一般都把车停在侧门那里。我记得他跟我说起过。反正他给了我侧门的钥匙,我能从那里进他的办公室。一般不会有人看见我,特别是在傍晚以后。”
“好吧。你那次去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前吧。”
“看来你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谈?”
“说实话吧,我自己也有一些政界的关系,也知道西九区那件案子非常棘手。这不仅牵涉到市政府,还牵涉到更高层。无论判决结果如何,贾铭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的,我也有些耳闻。那他呢,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别担心。高层有人联系过他,保证案件将有公正公平的判决结果。反正他跟我也没细说,但是他一直强调说让我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他。”
“你问为什么了吗?”
“我问了,他没多说。但是他告诉我这一切并不完全是因为西九区那个案子。”
“你当时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
“他那次好像比平时更加焦躁不安,好像心事重重的。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抱住我,吟了一句‘恨不相逢未娶时’。”
“未娶时?这倒挺奇怪的,贾铭不是一直都没结婚吗……”
陈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我都跟他们说了别来打扰,”夏季抱歉地说。她起身前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于光明。显然,看到开门的是个女人,他也吃了一惊。
二十八
“头儿!”于光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金色年华洗浴中心。令他吃惊的并不是陈超急着约他见面,而是后者在“人间蒸发”多日之后选在这种地方和他碰头。
而此刻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更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超居然和一位绝代佳人一起,身穿浴袍待在这豪华包间里,仿佛一对度假的情侣。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于警官,我的搭档,”陈超站起身来作着介绍,“这位是夏小姐,著名模特儿,也是这家洗浴中心的股东。”
“于警官,久仰,欢迎您,”夏季微笑着说道,“陈队长,我该回去工作了。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夏小姐,”陈超说道,“哦,对了,那把钥匙还在你手上吗?”
“钥匙?应该还在吧,我可以找找看。”
说罢,夏季优雅地转过身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于光明知道,自己这位古怪的领导兼搭档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他的话音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嘲讽。
“头儿,你就在这种地方度假找乐子吗?”
“我马上跟你解释这一切,”陈超笑道,“不过我得打个电话。”
他拨通了一位熟人的号码,让对方来金色年华洗浴中心。
打完电话,陈超转身对于光明说:“坐吧,你去调查老田了吧,跟我说说你查到的情况。”
“我今天上午去了第一炼钢厂,”于光明一边坐到沙发上,一边说道,“和他一起工作过的人,要么早就退休了,要么已经过世了。我查到的那些东西,都写在调查记录上了。”
“是吗,不过我不一定有时间读调查记录。还是你给我讲讲吧,从头说起。”
房间里比外面温暖得多,于光明脱去了身上的外套,擦了擦额头的汗。陈超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谢头儿,”于光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田是五十年代初进厂的,当时是个普通工人。‘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到处都是各种红卫兵和造反派组织。老田加入了一个叫‘红旗’的造反派组织,那个组织的成员来自全市各家工厂企业。凭借‘打倒走资派’的名义,老田一夜之间就成了个人物,打着‘镇压阶级敌人’的幌子到处迫害人。没过多久他又加入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了音乐学院。从那时开始他更加飞扬跋扈了,学校里那些知识分子可都让他欺负惨了。”
“他在宣传队的时候有过什么异常表现吗?”陈超插话道。
“通常情况下,一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成员都来自一家工厂。而老田却是主动报名参加其他工厂宣传队的。至于他都干了些什么,我也没查到具体的。那家厂子两三年前就破产了,没人真正知道老田干过什么,反正他干过不少坏事就是了。七十年代末,‘文化大革命’结束,拨乱反正,老田被赶出音乐学院,灰头土脸地回了工厂。后来政府开始清查‘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三类人’,老田就属于其中之一。不过像他这样的造反派成千上万,总不能都抓起来审问吧。后来市政府收到了一封检举他的匿名信,说来也巧,接手匿名信那位市领导的父亲,恰是‘文化大革命’时被老田迫害过的一位老教授,信中也说了老田就是将老人肋骨打折的人。于是上面开始调查这件事。调查过程中,有人检举说老田曾经把一位老师打成瘫痪,有人说他强抢民财,还有人说他凭借职权强迫一名妇女和他发生性关系。虽然这些都没有得到证实,但后来老田还是被工厂开除了,又被判了三年徒刑。他老婆跟他离婚,带着女儿走了……”
于光明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在敲门。陈超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两位年轻姑娘。
“您需要按摩服务吗?”其中一位姑娘笑盈盈地问道,“免费的。夏总吩咐我们来的。”
另一位姑娘拎着一个暖瓶,走进房间,给桌上的茶壶续上了水。
“谢谢,不需要。告诉夏总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给她打电话的。”陈超说完,示意两位姑娘离开。
关好门之后,他转身对于光明说:“呃,看来这就是老田‘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经历了。关于他后来那些不幸,你查到了什么?”
“别提了,后来老田和他的家人碰上的都是些倒霉事。他前妻找了个男朋友,这对于一个三十出头的离婚女人来说并不稀奇。但不知怎么,她跟那男人上床的照片被公开了,有些照片甚至传到她的工作单位。八十年代初啊,那时候婚外性行为还是耸人听闻的呢。于是她就自杀了。当地派出所也调查过,他们怀疑这是她的一位追求者耍的花招。总之调查毫无结果。只留下一个女儿,重新回去投奔她父亲老田了。”
“这的确很奇怪,”陈超说道,“老田的前妻是个普通的工人,还带着个孩子。她交的男朋友应该也是个普通工人吧。那些不雅照是怎么拍的呢?请摄影师拍的吗?难道一位普通工人会专门请摄影师拍那种照片?”
“老田后来开的那个饭店也碰上了奇怪的事……”
“是的,我调查过饭店的事。关于老田后来的这些倒霉事,你问过他的同事吗?他们什么看法?”
“跟邻居一样,他们也说那是报应,”于光明答道,“不管怎么说,要说是报应的话,老田受的大概是最严厉的,简直都跟神话故事里的差不多了。”
“神话故事里总是会提到因果报应。你真的相信那些?”
“难道你觉得老田那些‘报应’是有人专门策划的?”于光明看着陈超,说道,“他都瘫痪成那样儿了,半死不活的,难道会跟红旗袍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