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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雨水迢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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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娘不想给你爹,实在是娘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了。”八岁起她成了姐的负担,十七岁上她如包袱缠绕着沐雨。嫁他是为了叫他困扰,她拿自己当复仇的工具。如今仇不再,真爱让她不想再牵绊他。
  无论他是人是鬼都该找个更好的妻,她守着这个娃,守着这个希望就够了。
  “娃,你就原谅娘吧!”
  “她是听不懂你的话,她若知道自己一生下来,你就不让她有爹,不怨你才怪呢!”
  这时候会来水庐的只有一个人,羽扇纶巾,难掩洒脱,更难伪装他的尊贵。
  从水迢迢诞下娃开始,他殷勤地每日跑来报到,连淳朴的木渎村民也不禁怀疑儒雅的公子是否与病寡妇有染。
  思皇毫不在意,进进出出依旧带着浑澹,若怕别人嚼舌根,他还怎么做皇阁主人?再说,他有断袖之癖,对寡妇,尤其是刚生过娃,心里还惦着另一个男人的寡妇,他绝对没兴趣。
  “沐雨没来看你吗?”
  他单刀直入,毫不兜圈子,直白得叫浑澹直想晕倒——哪壶不开提哪壶,皇阁主人还真有特点。
  水迢迢早有心理准备,面上看不出半点在意,心中最深处的情绪汹涌,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来更好,这里没什么需要他的。”她逗弄着怀里的娃,慈母的笑容掩去了这些年习惯的冷漠。
  骨瘦如柴的病秧子也可以笑得如此美丽,思皇不得不佩服沐雨看人的眼力带有长远的预见性。要不是他有断袖之癖,索性纳水迢迢为妾算了。
  “要不,浑澹——你娶她为妻?”
  浑澹身形如山,不见丝毫波动,这一招是被思皇硬生生调教出来的。每次思皇看中什么女人都叫他纳入羽翼之下,时间久了,对他所说的这些不知真假的话,浑澹一概不予心动。
  “谢您抬爱,我看就免了吧!”他敢娶,怕是水迢迢死也不肯嫁吧!
  思皇还当他心有顾虑,忙不迭地跟着撮合:“你别看水迢迢气虚体弱,她不也活了这么多年嘛!如今连娃都生下了,不用你努力,尚未成亲就当了爹,这多好啊!把她许配给你是便宜你了,当知感恩,懂吗?”
  他懂!浑澹怎么会不懂?不过是昨晚他夸了几句水迢迢,说她的坚忍非一般女子可比,今日思皇就如此折腾他——祸从口出,当真不错。
  “反正沐雨也不要她了,你就勉强接手,全当是替人解难。”思皇老毛病又犯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最是让他亢奋,“以水迢迢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定熬不到下个雨水时节就翘了,到时候你带着她的孩子,既当爹又当娘,让那个正主儿气得吐血。”
  “我不会轻易死掉的。”有了孩子的水迢迢一夕之间成长许多,她坚韧地活着,不会再轻易死去,即使没有沐雨也一样。
  同样身为男人,浑澹禁不住要为沐雨辩解两句了:“他不过是没来看水迢迢,说不定正好被什么事绊住了,马上就来呢!何必如此计较?”
  这话说得太不地道,连想被骗的水迢迢都难以信服。思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事比看望自己刚出生的娃和娃她娘更重要,他到底是不是男人,真给我们这些男人丢脸。”思皇再近一步,逼浑澹开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沐雨再不出现,本尊做主,就把水迢迢和这娃配给你了,你就准备当现成的爹吧!”
  为了将自己与这娃和娃她娘撇干净,浑澹冒死谏言:“沐雨毕竟是这娃的爹,他不来自有他的理由。”走到窗边,那里可以看到斜桥,“水迢迢,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这‘斜桥分水’乃木渎十大名胜之一,香溪水与太湖胥江水在斜桥下交汇,一清一浊,甚是分明。可你现在看看,这桥下的水如今分得并不明显。”
  是好奇吧!水迢迢抱着娃站到了浑澹的身边,透着模糊的窗纸,她看到了斜桥下不再分明的水。
  从空中飘下的雨水滴落在香溪水与胥江水之间,激起点点水韵,顺着波纹,清浊分明的水混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有了雨水,一切都不一样了。”
  侧目望着他,思皇怀疑那是不是他相识多年的浑澹。
  印象中,他总是习惯地沉默,没有任何言语,安静地守在他身边,不离左右。
  是不是因为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他们俩谁也没有想过要去打破,甚至……害怕改变。
  “夫人和主人就像这香溪水与胥江水,彼此紧密相连却又一清一浊各自分离。”
  爹和娘像这斜桥分水?思皇瞪大眼睛瞅着浑澹,他比自己大七岁,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思皇有记忆起,浑澹就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对爹娘的事他也比思皇更了解。
  “主人和夫人相处了二十六年之久,主人一直以为夫人了解他的爱,总有一天会回应他的感情。可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你出生,等到你长大,等到你足以接任皇阁主人之位,夫人还是没有回应他的情感,主人等得有些着急了。”
  对爹娘的记忆有很多,最多的是爹走近坐在铜镜前的娘,想帮她梳发,娘总是抢过梳子递给身后的丫鬟。清晨的阳光透着阁窗穿梭在他们之间,爹站在原地看娘独自梳妆,他们之间隔着那长长暖暖的阳光,彼此站在阴暗中看着对方,却不肯走进阳光里。
  本以为这一生,他们都会这样遥遥相望,却在爹病重时打破了最后的隔阂。
  爹是突然病倒的,向来英气勃发的爹蓦然间如山般倒了下来。那夜,爹去找娘,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们俩发生了口角。娘照例不理爹坐在梳妆台前梳着长长的秀发——她仍是少女般的纤细模样。
  打量着她的背影,爹落寞地走出了他们共有的卧房,门掩上的瞬间,他倒了下去,娘没来得及抱住他,只能无助地趴在他的身边喊着叫着嚷着。
  那么些年,思皇还是第一次听到娘呼喊爹的名字。
  后来,爹就病在了床上。娘再也没离开过爹,她每日每夜守着爹,守着她的丈夫。从未病过的爹生起病来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需要人哄着宠着。向来爱耍脾气的娘一改往日的嚣张,像个温柔的妻伺候着病中的丈夫。
  思皇从未见过坏脾气的娘也可以那样温柔地笑着,磨光了爹这辈子最后一点硬脾气。
  深沉地叹了口气,思皇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上天无情,“娘顿悟得太迟了,等她明白对爹的爱,阎王已收回了爹的命。她最后所能做的,竟然是匆忙赶着去奈何桥与爹团聚。”
  “这不能怨夫人。”浑澹的口气与皇阁老主人有几分相似,“主人曾说过,他和夫人的结局不能怨天,要怨只怨他自己。他总以为默默付出,静静等待,总有一天能等到夫人领悟自己原来是爱着主人的。他忘了,有些话需要一个契口才能从心底说出。”
  爹的病重对娘来说就是最后的契口,因为失去,所以才领悟其珍贵。爹用他的死竟验证了娘的感情,可一切来得太晚了。
  忧伤的故事让怀里的娃蹬了蹬小腿,像在抗议娘不让她拥有爹。水迢迢轻轻拍着她,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儿还是在安慰自己——两个人之间真要等到其中一个走到奈何桥,另一个人才回头审视彼此的情感吗?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等来等去等成愁’?”没有人比浑澹更能领悟这句话的深邃,凝望着面前的思皇,他的等待让太多的话说不出口。
  从前是等着他长大,然后等着他有足够的能力继承皇阁,再后来等着他确立皇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到了现在他竟在等待思皇放弃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一段感情。他的等待变成了纵容,是他亲眼看着思皇爱上沐雨,看着这份无望的爱慢慢滋长,可他却选择什么也不做,这依旧是一种等待。
  “主人说如果一切再重来,他会不断地创造机会,让夫人早点将心中的感情说出口。”人是需要逼的,情爱之事亦是如此。
  主人用一生的情爱换来的教训需要天下多少有情人用痛苦再来验证才叫足够?
  悲伤的过往叫思皇烦躁,更让他心烦的还有浑澹的眼神。那眼神太过赤裸,是男人看心爱的女人才会有的眼神——他不要,不敢要。
  挥挥手中的羽扇,思皇驱赶心中的苍蝇,“别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爹娘早就见阎王了,还是说说这娃的爹娘吧!”他靠近水迢迢逗弄着她怀里的娃,眉眼间竟像个刚为人母的妇人。
  慈祥的表情没能维持多久,思皇再显恶魔本性,“既然沐雨已经有娃了,本尊也不用担心害得沐家断子绝孙,今晚本尊就将他纳为入幕之宾,相信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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