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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什么事?”周靖媛动也不动,全然无意引曾泰入内宅。曾泰还算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便不卑不亢地道:“无他,只想来问问周小姐,沈槐将军是否在府上?”“ 沈槐?”周靖媛挑起眉梢:“狄大人的侍卫长您该去狄府找啊,到我在这周府来做什么?”曾泰面不改色:“听闻周小姐近日已与沈将军订了亲,那沈将军时常在周府走动,故而特来此地寻他。”
周靖媛觉出味道不对,狐疑地打量起曾泰来:“沈槐常来府中是实,但也都是在当职之外的时间。据我所知,他是非常尽责的官员,从不擅离职守的……曾大人您何故此时来我府中找他?再者说,若是狄大人有要事召唤他,也不该是您这位大理寺卿亲白跑腿啊?”她眨了眨黑宝石般的眼睛,冲着曾泰嫣然一笑:“曾大人,您能告诉我为何如此着急找沈槐将军呀?”
“周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啊。”曾泰啧啧赞叹,随即拉下脸,一本正经地道:“周小姐,你所料不错,如果沈将军这位朝廷武官不是牵扯到了人命大案之中,我这大理寺卿又何必亲白出马呢?”“人命大案。”周靖媛倒吸一口凉气,曾泰观察着她的表情,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是的。有人控告沈槐将军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其老母亲,被害老妇人的尸体目下就在京兆府中。国为沈将军乃朝廷四品命官,又是狄阁老的卫队长,身份特殊,在案情未白之前为免闹得满城风雨,本官才先自行寻找沈将军的下落。”
周靖媛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勉强应道:“杀人?沈槐杀人?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啊。”曾泰颇有同感地摇头:“周小姐,本官也认为沈将军决不可能犯下此等罪行,然沈将军光躲着不现身、一味逃避查案,反倒显得做贼心虚,实在是不明智啊!因此本官还想请周小姐帮忙,让沈将军尽快到大理寺接受讯问,一证清白。”周靖媛登时柳眉倒竖,气喘吁吁地道:“曾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槐有没有罪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更不清楚,你凭什么要我让沈槐去投案?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曾泰遭了顿抢白,满脸尴尬地道:“本官四处寻找沈将军无果,才想到周府来试试……”“没有!沈槐好久没来过了!我不知道!”周靖媛几乎在尖叫了。曾泰皱起眉头:“请周小姐稍安勿躁。既然沈将军不在此地,那本官就告辞了。”他朝周靖媛拱拱手,又加了一句:“周小姐,如果沈槐将军前来周府,还望周小姐向他转告本官方才的话。万一他不遵从,就得麻烦周小姐及时派下人到大理寺来通报……”
周靖媛劈头打断曾泰的话:“曾大人!这事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就算沈槐来到周府前,我也压根不会让他进门,您要找他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说完,她腰肢一扭扬长而去。曾泰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摇头叹息着离去。
已过了三更天,周府灵堂上的烛火仍在明灭不定地跳动着,灵堂内外悬挂的孝幛丧帷随着夜风瑟瑟飘扬,在黑黢黢的庭院中那翻舞的片片灰白特别扎眼,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凄凉。明天就是周梁昆的五七了,灵堂里已布置好道场,从明日一早开始,这里就要被喧闹的法事所占据,然而此刻却是那样安静,静得可怕。
周靖媛独自一人,漫步穿行在漆黑的院落中。她刚在灵堂守了大半夜,按说必是筋疲力竭,该去闺房安寝了。可不知何故,这位侯门千金仍神采奕奕地四处游荡着,全然不顾深秋的夜露粘上绣花锻鞋,寒霜亦染湿了那一头乌发。她的双眼闪着亢奋的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中堪与星辰媲美。就在她踏上通向后院的狭窄小径时,身旁浓密的灌木从中突然伸出两只手,周靖媛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拽到树后。
月光惨白如雪,沈槐满脸的血迹斑斑,显得格外狼狈。他恶狠狠地嘀咕一声:“别叫,是我!”方才撤下捂牢周靖媛嘴巴的手。周靖媛稍缓了口气,也低声道:“你干什么?深更半夜的闹鬼啊?!”沈槐冷哼:“你不也深更半夜的到处乱窜?”周靖媛愣了愣,转动着漆黑的眼珠仔细端详沈槐,突然“扑哧”一笑:“哎哟,沈槐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从哪里搞得这副窘态来?这可不像朝廷的中郎将,狄阁老的侍卫长,倒像一个……逃犯了!”
沈槐的脸色愈加难看,低声喝问:“逃犯?你什么意思?”周靖媛故作惊讶:“哎呀,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还半夜偷闯民宅,不活脱脱就是个逃……”“住口!”沈槐猛地揪牢周靖媛的胳膊,她疼得一咧嘴:“放开我!”沈槐反而手下加力,咬牙切齿地道:“你快说!到底什么意思!”周靖媛连连吸气,仍不肯示弱,反唇相讥道:“今天下午大理寺卿曾泰大人来府里找你,说是有人命官司落到你头上了!”“曾泰?什么人命官司?!”“还有什么,不就是那个老太婆。”
沈槐甩开周靖媛,冷笑起来:“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老太婆?那不是你负责抛的尸吗?哼,难怪说妇人难成大事,我终究是高看你了!”周靖媛一边揉着胳膊,一边针锋相对:“我难成大事?好歹也拖了这么长时间,可你呢?为什么一下就让人怀疑到你的头上来了。你和这老太婆之闹究竟有什么纠葛?嗯?你不告诉我没关系,可人家曾大人、哦,还有狄大人心里头清楚得很呢,只怕你过不了他们的关!”沈槐无心理她,只顾自言自语:“难怪我今天回尚贸坊后的小院就发现有人监视,你的府外也有,原来是曾泰派的人,我还以为……”他又是一声冷笑:“如果是这样,倒还好些。”
“什么倒还好些。”周靖媛死死盯着沈槐发问。沈槐收拢心神,双眼放出困兽般的凶光,他正对周靖媛,一字一顿地道:“周靖媛,我正要问你!为什么有人向我逼要‘生死簿’?你说!这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有人向你要‘生死薄’?什么人?”“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人!”沈槐压低声音怒斥:“今天午后在邙山上我拼死才逃脱他们的围捕!你着我很狼狈是不是?可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死了!”周靖媛满不在乎:“什么人如此厉害,居然连你沈将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这女人!竟然冷酷至此!”沈槐暴怒地挥起手掌,未及落下却看见周靖媛那双秀目光中充溢的轻蔑和耻笑,他火热混乱的头脑骤然冷静,右手慢慢收势,左手却像铁钳般握牢周靖媛的纤纤玉臂,许久,才从鼻子里哼道:“我果然低估你了,周靖媛,我猜就是你把‘生死薄’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吧?”
周靖媛扬起娇小的头颅,语气中的挑衅犹如尖锐的芒刺:“沈将军,你太聪明了!不过还远未聪明到家!”“哦。那沈某倒要向周小姐请教一番了。”沈槐此刻倒完全镇定下来,周靖媛把小嘴一撇:“沈将军,我的沈郎!你怎么不想想,你这些日子成天在周府出出近近,早就让有心人看在眼里。咱俩定亲的事情就算你我不说,下人们也会把这喜讯儿传遍了街坊邻里。因此嘛,根本无须我去向什么人透露消息,那些一直阴窥‘生死薄’的人,自然就会把眼光落到你的身上啦。”
沈槐咬牙切齿地笑起来:“不错,不错,我倒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小美人儿,沈某甘拜下风了。只是沈某尚有一事不明,靖媛小姐何不一块儿都赐教了?”周靖媛甜蜜地朝沈槐胸前靠去:“嗯,沈郎,你说……还有什么事啊?我都告诉你。”沈槐将周靖媛轻揽入怀,一边抚弄着她的发丝,一边在她的耳边窃窃低语:“靖媛,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引诱我、主动委身于我,弄来弄去的,不会就为了把我拖入‘生死薄’这趟浑水吧?”“嗯……”周靖媛微合双目,迷迷茫茫地仿佛在呻吟:“不拖你拖谁啊?我就是要拖住你、拖死你,你说的,咱们俩人是纳过投名状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够了!”沈槐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恶气:“周靖媛,我今天才算明白你的险恶用心,原来你处心积虑地与我周旋,根本目的就是要拉我陪葬!多么可怕的女人啊!周靖媛啊,周靖媛,我沈槐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就盯上我了,啊?!你说 !”周靖媛并无怯意,反而向他绽开最靓丽的笑靥,神色里还带上轻浮的媚态:“沈郎,我怎么舍得让你陪葬呢?你想错了,我是要与你共赴锦绣前程啊。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有了‘生死薄’,咱们就有了呼风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