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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一摆手,道:“行了。你还是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景辉方才正色道:“父亲,您应该知道,范其信他不仅是一代神医,他还是本朝数一数二的药学大家。虽说没有“药仙”孙思邈的名气那么响,但那只是因为他路走偏门,亦无济世救人之志,其实在儿子看来,他在药物学问上的造诣的确是非常之深厚的。更重要的是,范其信一贯喜好研究异域的风土人文,虽然不与平常人交往,可他这么些年结交的异域人士却不在少数,什么天竺、波斯、大食的异人,他都认识。他专从这些人那里收集来自异域的奇珍药材、药物,编制成异域药典,还在他自己的山庄里面试栽一些特别罕有的异域药种,再与中原的药材相配,合成具有奇效的特殊药物。”他抬起头,眼里闪着热切的光芒,正视着父亲,接着道:“父亲,儿子所经营的生意中,饭店酒肆只是一部分,儿子最大的生意,其实就是在各地开设的百草堂。而百草堂里面的一绝,正是这些来自于异域的药物,和范其信所制的特殊药物,这些药物别无分号,只此一家,虽价格昂贵,但效用卓著,病家无不趋之若鹜,这真是一门利益异常丰厚的绝好生意!这些年来,儿子与范其信通力合作,已经将百草堂的生意做到了河东、河北、河南各道,每年的收入有上百万两白银之巨。”
他住了口,仔细观察着父亲的反应。狄仁杰显然被这番话深深地震惊了,他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端详着狄景辉,心里面翻滚着好几种完全不同的感情:怀疑、欣赏、感慨、厌恶,不一而足,难以形容。许久,他才喃喃说出一句:“景辉啊,你真是太令我感到惊讶了。”
狄景辉苦笑了一下,低下头。
狄仁杰定了定神,道:“那么好吧,关于你与范其信的关系,现在我已经很清楚了。你再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五日前的上午,你是不是去过恨英山庄,与范其信谈过话?”
狄景辉一怔,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是的。我确实去找过他,只是去与他谈谈最近一次去广州进药材的情况,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在他吐纳的十不亭上和他谈了几句,就离开了。怎么了?”
狄仁杰低声道:“据冯夫人称,那天中午她去给范其信送饭时,就发现他已被人刺死在了十不亭内。此前,只有你去找过他。”
“什么?!”狄景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大声嚷道:“这,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和范老爷子谈话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就……”他想了想,咬牙切齿地道:“冯丹青,又是这个女人。父亲,我劝您还是好好留意这个女人。她的话绝不能轻易相信。范老爷子的死,到今天所有的人都只是听到她的一面之词,我们至今连范老爷子的尸体都没见到过,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今天我见到了范其信的尸体,他确实是被人用短刀刺死的。”
“哦?这么说……”狄景辉陷入了沉思。
狄仁杰看着他,一种难以言传的疼爱和怜惜之情涌上心头: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啊,如果他有了什么意外,自己又如何自处呢?狄仁杰不由低声道:“景辉,我只希望你什么都不要瞒我,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是为你好的。”
狄景辉全身哆嗦了一下,冷笑道:“父亲,儿子并不想瞒您什么,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瞒您的。您自管调查您的案子,要是想把儿子列成嫌犯,儿子也无话可说。”
狄仁杰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狄景辉道:“父亲,您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儿子就告退了。”
“也好,都敲过四更了,你先去休息吧。”
狄景辉正要起身,狄仁杰又道:“景辉,你那百草堂的药物名册,你身边可有?”
“儿子的房里就有一本。父亲,您要看吗?”
“嗯,你让人给我送过来。”
“您要看那个干什么?您要找什么药吗?”
狄仁杰点头道:“我想看看你这里有什么特效的药物可以给元芳用,我很担心他的身体。”
狄景辉脸上泛起不屑的表情,道:“爹,您倒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个李元芳啊。他怎么了?我看他很好啊,不像有病的样子。”
狄仁杰叹道:“景辉,你为什么偏要和元芳过不去?我本来还希望你们能够成为好朋友。他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身上那些新伤旧创只有我了解的最清楚。我不关心他,谁来关心他?”
“好朋友?哼,我可没兴趣和一个护卫交什么朋友。再说了,您犯得着为他这么牵肠挂肚吗?他若是没病,就该为您效力。他若是有病干不了,就让他走人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狄仁杰顿觉气结,就要开口训斥,却听到一声“大人。”李元芳从外面疾步走进来。他一脚跨入书房的门,正听到狄景辉最后那句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少顷,还是李元芳低低地又唤了一声:“大人。”但却并没有和狄景辉打招呼,也不看他,只当他不存在。
狄仁杰赶紧迎上去,却一下看到李元芳的月白袍服上染满鲜血,不由大惊:“元芳!你这是怎么了?”
李元芳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笑了,柔声道:“大人,别担心。这回都是别人的血。”
狄仁杰握住他的手,频频点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狄景辉浑身不自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了声:“爹,我先走了。”就朝书房外走去。
狄仁杰忙拉着李元芳坐下,问道:“看来我的预感还是有些道理。蓝玉观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狄景辉刚走到门口,听到“蓝玉观”三个字,浑身一震,他犹豫着放缓了脚步。
此时狄仁杰的注意力都在李元芳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到儿子的异样。李元芳道:“大人,今天我在那里看到的是少有的惨状。几十名道众被人杀死在蓝玉观内,死状令人惨不忍睹。另外,元芳今夜在那里还遇到了伏击,杀手的攻击力很强,而且都是亡命之徒,十分可怕。若不是大人您及时调去援兵,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狄仁杰连连点头,颤声道:“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狄景辉悄悄地闪出了房门,大步流星地朝后院走去。
李元芳把蓝玉观里的情景详细地对狄仁杰说了一遍,最后道:“孙副将已经带队将蓝玉观现场包围了起来。我这边来向您汇报,沈贤弟去都督府向长史大人汇报。”
狄仁杰眼波一闪,打趣道:“沈贤弟?噢,就是那个沈槐将军吧?元芳,你这么快就和人家称兄道弟起来了?”
李元芳不好意思地笑笑:“沈槐不错,所以我……”
“嗯,很好,这样很好。以后你要再出去行动,就和他一起去,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些。”
李元芳问:“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狄仁杰道:“元芳啊,我要好好想想。从我们在山道上路遇那个食糕而亡的道士之后,到今天不过短短两天多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虽然各件事情看起来都是分散独立的,但我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觉得,通过仔细的分析,我们一定能够找出这种内在的关联,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这些纷繁复杂的线索整理清楚,找到其中的关键。”
李元芳点点头,道:“那蓝玉观那里呢?大人,您要不要也去现场看看?”
“蓝玉观的现场我是肯定要去的。看看现在的样子,再和我们上次在那里过夜时候的情况做个比较,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出些端倪。”
“那我们明天,噢,是今天,天亮后就去?”
狄仁杰注视着李元芳,正色道:“不急。我说过了,官府是案件的主审,我们最好还是等待陈长史来要求我们参与时,才正式介入。”
李元芳急忙起身道:“沈贤弟已经去向陈长史汇报了,我想长史大人一定很快就会来请您去现场的。我这就去换件衣裳,好陪您去现场。”
狄仁杰一把拉住他的手:“元芳,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急躁?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去道观勘查现场,我心里自有计较。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论陈长史会不会来请我,今天我都不会去。”
“大人?!”
狄仁杰仔细端详着李元芳的脸色,叹口气道:“元芳啊,你不要命了?再说就算你不觉得累,我老头子也没办法这么连轴转啊。你看看,外面天都大亮了。行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你先去休息,午饭后再到我这里来,我们好好讨论研究一下案情。蓝玉观,明天我们再去。”
李元芳还想说话,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