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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南,归南,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裴素云柔柔地唤了好几声,钱归南才如梦方醒,对裴素云基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嘟囔道:“没事,啊,没什么……”裴素云也不追问,只是默默地牵过钱归南的手,道:“先吃了早饭吧。”
钱归南勉强掩饰道:“哦,好啊。素云,你看看,天放晴了,好兆头啊,哈哈!”裴素云翘首望向东方,漆黑的双眸中似有雾气缭绕,悠悠地轻叹口气,她扶住钱归南的胳膊道:“归南,你看这朝霞的颜色,红得古怪,只怕很快还会下更大的雨。”钱归南已经煞白的脸色登时转青转灰,裴素云朝他投去又怜又憎的复杂眼神,垂下头等着他恢复平静。
总算钱归南收拢心神,抬腿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素云,我有急事要去刺史府,现在就走。”“吃过早饭再走吧?”“啊,来不及了,更了衣就过去。”裴素云点点头,从架子上取来钱归南的官袍革带,一边替他换下常服,一边道:“归南,今天我也去趟刺史府吧。”钱归南一愣:“嗯,你去那里做什么?”裴素云轻蹙秀眉,低声道:“你昨晚回来时说,巴扎上有人得了疫病,其实这两天我也有些耳闻,城中陆续有些病人出现。今天雨停,我想去看看。”
“哦,是这样。”钱归南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你想怎么做呢?”裴素云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归南,别的我不管,但现在这个时候,我想你还不愿意疫病就在庭州大为肆虐吧?”钱归南怔了怔,讪笑道:“咳,知我者素云也。”'Zei8。Com电子书下载:。 '
裴素云弯下腰给钱归南束革带,又道:“我想今天就给那些病人派发药物,凡是他们的亲属,也让他们一律喝下神水,这样至少这段时间内,疫病还是可以控制住的……除非,你要它立即蔓延开来……”钱归南抚着裴素云的肩膀,摇头道:“暂时还不要吧,唉,其实我也不想那样,那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裴素云整理好钱归南的衣襟,轻轻地吁了口气,看着顺葡萄架滴落的水珠:“所以我想今天上午就到刺史府来发神水,至少不能让刺史府里有人得病,你说呢?”钱归南思忖着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辛苦你了。我会先吩咐他们安排好,你去了不必见我。”“知道。”
碧血黄沙 第二十二章 攻守(4)
钱归南心不在焉地匆匆离去。裴素云送他出去,马上返身关牢院门,背靠在湿漉漉的木门上,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好像要把扑扑乱跳的心按回去。刚才那些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说的时候很自然很镇定,现在才觉得全身脱力。裴素云明白,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以及突然涌上心头的悲喜交加……
天边的朝霞渲出长长地红晕,在朵朵灰云中变变换出犹如彩虹般的斑斓。大雨初晴,所有的东西都像被彻底洗过一遍,包裹在水珠中闪闪烁烁。裴素云发了会儿呆,便疾步往屋里走去,她还要准备防治疫病的药物,这事情是不能让其他人经手的,即使阿月儿也不行。就在跨入门槛的一刹那,裴素云瞥到门槛下一张白白的纸片,角上已经被积水浸湿。她微微诧异,弯腰捡起来,发现这竟是刚才钱归南所读的急信。
钱归南真的是太慌乱了,连这样重要的东西都会掉落。裴素云刚想把信收起来,心念一动,就又轻轻将信展开。很快地浏览一遍,裴素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明白是什么让钱归南六神无主,咬了咬牙,裴素云又仔仔细细地重新读过,才慢慢将信叠好,收入怀中。
“娘,娘……”阿月儿带着安儿走进院子,裴素云蹲下身,搂过安儿,亲吻起孩子的面颊。安儿却晃动胳膊,拼命往后院弹着身子,裴素云知道他是又想钻到冬青树丛里去玩了,便轻声劝慰着:“安儿,宝贝,那里面都湿着,不能进去,听话啊……”安儿烦躁地扭动,表示着他的不满,裴素云无奈地叹息,还能做些什么让这孩子开心呢,其实是有的,只是不能罢了。
正午刚到,裴素云在刺史府后院的耳房内熬好了一大锅神水,药材都是她事先配齐的,家里所剩下的已经不多,这回就几乎全用完了。神水的配方是当初蔺天机和裴素云的父亲一块儿研究出来的,只传给了裴素云,所以每次配置神水,她都是亲力亲为,就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耳房外远远地站着死命士兵持械把守,像庭州所有的人一样,他们对裴素云这位伊都干敬畏有加,几乎是当作神祗一样来崇拜的。庭州十多年前疫病肆虐的惨状,这些二、三十岁的士兵们记忆犹新,今年迟迟不发放神水,他们早就在心里犯嘀咕,但又不敢明言。近些日子暴雨成灾,庭州各处都有零散的病人出现,虽然大家不愿承认,心里却都在恐惧着是否疫病又开始了。今天裴素云来刺史府熬制和发放神水,刺史府上下可真当作件天大的事情,谁都不会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更何况得疫病而死可谓痛苦万状,就是想想也叫人不寒而栗呢。
神水熬好,钱归南事先安排的录事参军已等候多时,早就列好名单,便开始按序派发。官职高些的自有人专程送去,其余人等则在耳房外排起队伍,规规矩矩、诚惶诚恐地来喝这每人一小碗的神水。另有告示提前前张贴出去,让家中有病人的百姓也到刺史府来领取药物。
裴素云在耳房中,看着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她走到录事参军身旁,随意地道:“刺史府上下都要派发到神水,可别漏了什么人。”录事参军忙得一头汗,见裴素云说话,赶紧躬身问道:“伊都干请放心,本官是按着刺史府的花名册排的次序,不会有人遗漏。”“哦,”裴素云点了点头,又提醒道:“除了在花名册上的,若这些天有外人进入刺史府,也别忘记了,要一并发放了才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录事参军点头如捣蒜,恰好一名士兵排列到队前,刚端起碗来喝神水,听见两人的谈话神色骤变。想了想,他凑到封录事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封录事也变了脸色,转身对裴素云作揖,吞吞吐吐地道:“伊都干,刺史府最近只有一名外人进来,是一位姓李的戍边校尉,原来派去管理巴扎的,不知为什么昨天起钱大人吩咐将他看管在刺史府后院里。这位就是看管李校尉的兵卒,据他说、说……那人有些儿不对经。”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裴素云追问,冯录事和那兵卒当然很理解她的紧张,那兵卒当然很理解她的紧张,那兵卒挠了挠头,支吾道:“说不清楚,这李校尉从昨天上午来了以后就一直躺着,送给他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裴素云跨前一步,声音颤抖着道:“马上带我过去看。”那兵卒朝冯录事看,冯录事跺脚:“还不快带伊都干过去!”“是!”
刺史府里是设有监房的,用来拘押那些尚在审理中的嫌疑犯人。不过钱归南给了李元芳特殊的待遇,并没有把他关进监房,而是看管在刺史府东北角的一个小跨院里。这小跨院里只有一间正方,除了正门外四壁无窗。院内杂草丛生,院墙倒比别处高出数尺,院门和房门前都有专人把守,一点儿不必正式的监房松懈,说穿了就是个专门软禁特殊犯人的场所。
裴素云走进小院时,腿都有些发软,但她还是强自镇定地吩咐看守退到院外。看守略有犹豫,便屈服于对伊都干的敬畏和对疫病的恐惧,替裴素云打开房门后,就恭恭敬敬地走到院门外等候去了。裴素云在身后轻轻掩上房门,屋子里顿时变得黑乎乎凉飕飕的,炎热和光亮一起被挡在门外。
裴素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光晕消失,她能模糊看见,北墙下一副床榻上躺着个人,面朝内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屋子西侧的墙边还有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桌上堆着些碗碟,应该是送来的饭菜,除此,整间屋子里再无其他。
脑海里空空荡荡的,裴素云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走到床榻前。躺着的人还是毫无动静,裴素云支持不住了,一下便坐到塌边。躺着的人还是毫无动静,裴素云支持不住了,一下便坐到塌边。从昨天钱归南向她提起软禁了李元芳,她就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来见他,现在那躺着的人分明就是李元芳,她的心却软弱地几乎要停止跳动。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样害怕过,裴素云哆哆嗦嗦地探出手去,立即就被攥进一只温热的手掌中,她倒吸了口气,泪水顿时充盈了双目。
李元芳坐起身来,微笑地看着裴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