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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这金粟平是鱼子酱夹饼;还有这红罗丁是用奶油与血块制成的冷……”
“够了!”狄仁杰厉声喝道。老张被吓得一抖擞,狄春赶紧把他拖了出去。
狄景辉此刻已经差不多喝掉了半斛酒,听见狄仁杰这一声,大刺刺地问道:“怎么了,爹?看来,这桌子菜也不合您的口味?”
狄仁杰怒视着狄景辉,道:“我来问你,这桌酒菜市价要多少钱?”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就是再有钱,市面上您也没处买去。像这驼峰、鱼子酱、熊、鹿什么的,都得到胡人开的【文】店铺里去特定,配的调料香料【人】也是珍罕稀有,就连这老【书】张也是儿子从西京长安那里花大价【屋】钱请来的,您说要花多少钱?”狄景辉挑衅地说。
狄仁杰强压怒火,又道:“好,那我换一种问法,以你一个五品官一年的官俸,可以办多少桌这样的酒席?!”
狄景辉冷笑道:“爹,您不会是要考儿子的算学吧。您老人家不会忘了吧,景辉可是十九岁就明经中第,这么点简单的算术还是难不倒儿子的。如果您老人家真要考我,倒不如再接着问,儿子这五品官一年的官俸,可以买几幅您面前的楠木桌椅,可以置几座您身边的嵌金屏风,可以换多少这桌上摆的密瓷碗碟和琉璃杯盏,可不可以置得下儿子在城南那座五进的大宅院,以及您儿媳头上身上的华服盛妆,我母亲每天都要服用的东虫夏草……”
陈秋月颤抖着声音道:“景辉,别说了,你喝醉了。”
狄仁杰道:“让他说!”
狄景辉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喝醉?我这样的酒囊饭袋可不那么容易喝醉。再说了,喝醉了又如何?也不像人家什么大将军的那么金贵,时时刻刻需要保重身体。”
李元芳猛一抬头,目光像箭一样射向狄景辉,但又慢慢移开了。
狄仁杰道:“狄景辉,这就是你给我办的接风宴?从一见面,你可曾问过我回乡的缘由,你可曾问过我一路上的经过?难道迟到懈怠,摆阔炫耀就是你给我接风的方式?!”
“哼,儿子倒是想问,您给过儿子机会吗?再说了,儿子就是问了,您会说吗?您可是国之宰辅,朝中栋梁,全身上下担负的都是国家机密,儿子哪里有资格知道您的事情。不过这回儿子倒是看出来了,您别不是奉了皇上的命,又要当什么钦差大臣,微服来查您儿子的违法贪墨之罪吧?”
“景辉!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陈秋月已经带着哭音了。
狄景辉咬着牙道:“为什么不说。我花的都是清清白白的钱,我又不怕。”
狄仁杰已然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李元芳站起身来,道:“大人,元芳告退了。”
狄景辉拦道:“李将军,你可别走。你走了我爹怎么办?他对我不待见,把你可是当宝贝似的,哪次写回家的信里面不要夸你几句。景辉还想向李将军学几个哄我爹的绝招呢。”
狄仁杰道:“元芳,你去吧。”
“是。元芳先告辞了。”李元芳向众人一抱拳,转身往堂外走去。
狄景辉对着他的背影道:“哼,我还道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今天看来不过靠的是卑躬屈膝言听计从来讨人欢心。”
狄仁杰狠狠地一拍桌子:“狄景辉!你给我住嘴!”
李元芳刚跨出二堂门,他停下脚步,紧紧地捏起拳头,站了一小会儿,才又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狄仁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低声道:“狄景辉,你也走吧,你们都退下吧。”
狄景辉还想说什么,陈秋月拉住他的胳膊,含着眼泪向他拼命摇头。狄景辉这才稍稍镇定了一下,向父亲做了个揖,与陈秋月一起离开了二堂。
后堂的东厢房是狄景辉和陈秋月在狄府的卧室,三开间的套房,层层叠叠地挂着山水织锦的帏帘,一床一塌、一架一柜,无不风格简练色调淡雅,莲花样的铜香炉里飘出百和香令人镇静安然的香气,但此刻似乎也无法让狄景辉安静下来。他在屋子中间不停地来回走动着,陈秋月默默地坐在榻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悠悠地开口道:“景辉,你今天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狄景辉不耐烦地答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你再问一遍干什么?”
陈秋月抬起眼皮,神情倦怠地道:“景辉,你那些话骗骗公公也就罢了。他老人家毕竟多年没有回太原了。可你骗不了我。城外哪里有什么波斯酒肆?再说,太原城最好的三勒浆就在你自己开的酒肆里头,又有什么必要舍近求远?”
狄景辉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陈秋月:“你倒是精明,不愧是陈长史大人的千金小姐。既然你这么有见识,怎么不干脆去告诉我爹我撒谎了?”
陈秋月道:“景辉,你不要这么焦躁。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怎么了?你,你是我的相公啊。”
“哼,相公?恐怕你想知道内情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爹吧!”
陈秋月长叹了口气,道:“景辉,你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可我能感觉到你必是碰上了天大的难事,否则今晚上你也不会如此烦躁,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狄景辉继续在屋子里走动着,没有说话。
陈秋月道:“景辉,公公是那么精明谨细的一个人,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也许一时察觉不到你言语中的破绽,等他冷静下来,一定能发现你的问题。”
狄景辉哼了一声。
陈秋月又道:“还有那个李元芳,你何苦无端得罪于他?我听说他是个非常有本领的人,又深受公公的信任,这次公公返乡把他带在身边,还说不好是出于什么目的。你今天这样对待人家,不是白白地又给自己树了个敌人?”
狄景辉道:“我还不需要你来教训我!我就看不惯那个李元芳在父亲身边那副谄媚的样子,他如果不是深有城府会揣摩父亲的心思,又怎么能够得到父亲如此信任?这样的人,我偏要打打他的气焰!”
“唉。”陈秋月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狄景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外就走。陈秋月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袖,紧张地问:“景辉,你要干什么?你又要出去吗?”
狄景辉“嗯”了一声,也不多话,就要挣开陈秋月的手。
陈秋月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不,景辉,我不让你走。你别走!”她颤抖着手抱住狄景辉的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景辉,你夜不归宿已经有半年多了,每天晚上我都是一个人睡,我,我,我很孤独,很孤独……求你了,今天好不容易回一次公公婆婆的家,你就留下来,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
狄景辉看着她悲伤的脸,略略有些迟疑了,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下陈秋月的秀发,眼中流露出隐隐的不舍……突然,他又一把甩开了陈秋月笼着自己的手,抬腿就走。
陈秋月向后退了几步,抬起头,看着狄景辉的背影,颤声道:“你,你又要去找那个小贱人是不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把你害死的!”
狄景辉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你是三品宰相的儿媳,四品长史的千金,不用我来教你怎么恪守妇道吧?!”话音未落,他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陈秋月呆呆地站着,愣了好一会儿,眼泪不停地往下落,终于忍耐不住,扑倒在桌上出声地哭泣起来。
此刻,狄仁杰在书房的案前,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他的脸上笼罩着深深的疲惫的神情,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狄春轻轻地开门进来,走到案前,狄仁杰听到动静,招呼了一声:“元芳。”
“老爷,是我。”
“哦,是狄春啊。”狄仁杰应了一句,又发起呆来。
“老爷,小的看您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就让厨房下了碗面条,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您就在这里用吧。”狄春说着,打开提来的食盒,在桌上布起碗碟来。
狄仁杰朝桌上看了看,对狄春道:“先放在这里吧。哦,元芳和秋月今晚上也什么都没吃,你也给他们房里送些过去。”
狄春道:“给李将军和三少爷房里都送过去了。”
狄仁杰问:“三少爷在做什么?”
狄春犹豫了一下,回道:“老爷,三少爷他又出门去了。”
狄仁杰搁在桌上的手一颤,道:“他又出去了?他,他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看看低头侍立一旁的狄春,叹口气,道:“狄春啊,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对景辉太过严苛了?”
狄春沉默着。
狄仁杰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自言自语道:“景辉一出生,他娘就得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