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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交错的红线如一间牢狱,将那团血肉模糊的巨脸牢牢箍住,不给对方有一丝儿回旋的余地。广场喷泉般的黑色水柱中心,只留下巨脸有一句没一句的呻吟,有时哭,有时又是爆笑,在空旷无人的场子里,极其阴森恐怖。而仔细观察那张被线揉成一团的脸,红绳所及之处纷纷深陷,大团大团的肉被勒的高高隆起,转而破裂开口子,喷出脓液和黑浆。巨大的劣势将水鬼的必败之局展露无疑,它除了退避就是被消灭,现在的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无奈之下只得将不久前才聚集好的鬼脸重新割裂成原先的上百张男女面孔。如三五成群的黑蛆,从被红绳箍住的位置缓缓分离。可惜,迎面而来的一抹黑影,彻底断绝了它的所以期望。
“破晓!”下一刻,欧阳陌一个后空翻出现在了巨脸的头顶,被烈日源源不断蒸发的水汽将他的眼睛吹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气,不过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试问又能有谁能阻止他的行动?一截黄白色的木刺从袖管中乖巧的滑到了他的手上,在咒语的渲染下,散发出幽幽的璀璨蓝光,这光线刺破雾霭,透开黑暗,迎着日出,毫无保留的释放出自己的光和热。日落黄泉,日出破晓!
黄泉钉不偏不倚的带着欧阳陌浑厚的臂力插进了巨脸双眼之间的肉瘤处,直没入柄,一抹血箭自水鬼脑后贯穿喷出。转瞬之间,噼噼啪啪的撕裂声不绝于耳,就如同飞快提拉链时候的声音,又像裁缝将布匹剪个口儿,然后用双手从中撕开的裂帛声。巨脸的喉咙一阵悉悉索索,然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周围和它长在一块儿的小脸也同样惨叫不迭,皱眉的皱眉,咧嘴的咧嘴,还有的两片唇儿上上下下,像是在咒骂着什么。不过那水鬼只是嚎了片刻,就再也发不出声来,原来它眉心的口子已经呈线状笔直的撕裂开来,那张脸盆大小的面孔,也被伤口分成了两半。周围附庸的小脸们尽都树倒猢狲散的纷纷化成脓血溅到了水面,飘起了无数血色花朵。欧阳陌收手,推推眼镜,摆着一个冷酷的姿势落在了地面,然后漠然的抬头。就在他抬头的同时,水鬼陡然间碎成了数块黑漆漆的残骸,在半空中炸裂,分崩离析。碎片如流星般坠落,化为飞灰。满是血污的水面迅速合拢,终究不见了踪影。
“你们还好吧?”在原地调匀了呼吸,欧阳陌又恢复了原本那个他,一张脸罩满了寒霜,让人捉摸不透。
“我还能走,但花蕊她……似乎吓晕过去了。”说完,荆城垣犹豫的瞥了眼欧阳陌,又将怀里的花蕊搂紧了些。在她的怀里,花蕊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停在紧闭的眼睑上,歪头斜靠,看起来的确是晕了过去。欧阳陌走上前去,左手探出,轻轻的拉出花蕊皓白的手腕,待测了下脉搏之后,才将手指从她的肌肤上收回,点了点头:“幸好只是晕过去而已,没有引发严重休克。”说到这,他回到了车上,拿出了一瓶早上开过的矿泉水,自己含了口吐出,然后又含了口,喷在了花蕊的面颊上。
这一下果然奏效,欧阳陌刚刚拧紧瓶盖,一动不动的花蕊便即惊醒,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的环住荆城垣的脖子,一双受惊的眸子四下里窥视着,满是恐怖,良久才紧张的说:“那个鬼,那个怪物呢……我好怕,好怕。”看到花蕊的模样,荆城垣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别怕,那个鬼东西已经被欧阳陌杀了,我们很快就能到目的地了,到时候,一切都解脱了。”
“哦……”花蕊轻轻的应了声,然后道:“我好累,先上车休息了。”语气间的虚弱飘忽得像抓不住的幻影。不等荆城垣回答,花蕊已经挣脱她的怀抱,独自一个人走向轿车的后座。步履有些奇怪,有些飘渺的感觉,似乎脚不着地,但是……是虚弱的表现之一?
上车的那一霎那,花蕊忽然轻轻的哼了一声,出人意料的回过头来,对欧阳陌笑了笑这才钻进车厢。
一刹那,欧阳陌突然感到对方的笑容充满了诡异,好像根根冰刺蜿蜒着爬上心头,紧接着脊背一阵发凉。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欧阳陌眉头一凛,第六感一向很强的他,再看着已经闭眼卧倒的花蕊,突然嗅到了一股极不平常的危险的气息,心中一个念头才起,便即被跟上来的荆城垣拉住:“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后面大多是崎岖的山路,太晚了的话我怕会出什么意外。”
“好。”欧阳陌点了点头,迟疑的又看了眼花蕊。才将插进兜里的双手缓缓移出,顶着狂野独有的寒风拉开车门,发动了引擎,未几,汽车便拖着一束束尾气,驰骋在人烟罕至的老旧路段上。
荆城垣说的果真没错,前面的路的确比开始难走了不止一点两点。在有些狭隘的地方,车轮几乎是卡着道牙擦过,看着一块块仿若墓碑般的里程牌在倒视镜掠过,当真让人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偏生这山里的天气就跟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才走了没几个小时,就是一阵大雨磅礴。还好已经到了今年城乡开发工程修葺的平整路段,不然还真不晓得会闹出啥事儿。
汽车在坎坷的盘山路上蹒跚地走着,雨水不停地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欧阳陌开的有些心不在焉。他顺着一旁的车窗向外望去,幽幽的山谷,黑漆漆的,竟然看不清任何事物,这不禁让人顿生寒意。
他索性收回了目光,在黄昏的刺激中精神仿佛振作了一些,认真地开起车来。
盘山道并不窄,所以车前的灯光照的很远,虽然下着雨,但欧阳陌仍然能够看清楚车前六七米距离内的事物,雨丝不停地在灯光中扫着,看的久了,人就会感到一阵麻木。这也许就是先前为什么他会心不在焉地开车。但欧阳陌也许没有想到,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也能遇到搭顺路车的人。就在车子缓缓地转过一个山路口时,他忽然看见,车前七八米的地方,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出现了,是一个穿着简朴的老头!他不停地招手示意停车。
欧阳陌一拉手刹,将车子停了下来,他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搭顺路车的人,只是奇怪,为什么对方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老头慌乱地跑了过来,荆城垣歪过身子将车门打开,那老人十分感激地上了车子。
“真是不好意思,真是谢谢你了,这里车子太少了,我已经在雨中站了一个多小时了,真是淋死我了,谢天谢地,总算来了辆车……”
那老头一边收起水流成线的黑色老式雨伞,一边不停地唠叨。欧阳陌倒也没太在意,通过后视镜,他看见了那个老头的狼狈样子,他的穿着和长相都很有趣。
“你要去那里?”欧阳陌将车子重新挂档,发动开了。
“哦,你要送我呀。那敢情好呀。”老头挨着花蕊坐下,咧开一嘴黄牙笑呵呵的道:“我从县城赶集回来的,结果碰到了雨,好走歹走才到了这,幸亏遇到你们,幸亏遇着你们呀。”
“我只是想问你去哪?”欧阳陌眉头一蹙,不悦道。
“哦,你看我,人一老就爱唠叨了,我回家呢,在这条路的老前头,鹅毛乡。”
“嗯,我正好路过那。”欧阳陌点了点头后就不再说话。车上一时无语,很是无聊,只有发动机沙沙的摩擦音符。
车子颠簸,整的人摇来摇去,十分难受。无意间,当老人看到了倒映在后视镜中的荆城垣时,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紧紧盯住了她的印堂。判断了良久,才从对方的脸上挪开视线,缓缓地开口,声音沉稳亲切,杂着乡音:“前头的小姑娘可是从外地啊?”荆城垣没想到这形貌古怪的老人会提到自己,当下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老人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荆城垣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侧过身子来。老人细细地打量着她,眉头便渐渐的皱了起来。见老人皱眉,荆城垣奇怪地看看自己,心里开始疑惑,这老人好奇怪怎么像认识自己一样?
“把你的右手给我看看。”老人开口。荆城垣竟然也就听话地把右手伸到了老人的面前。老人细细地看着荆城垣的手相,眉头也越皱越紧了,看着老人紧皱的眉头,荆城垣心里不由地忐忑不安起来。
半晌,老人开口,“小姑娘,快回家去吧,不要再来这里了。”
荆城垣疑惑地看着老人刚要张嘴问,老人就打断了她:“什么都别问,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说话叨叨的念起了梵文,似乎是大悲咒的原版,字音淳厚,不是一般的庙里香客能模仿出来的。看来对方是个资深的佛教信徒,不是和尚也是个戴发居士。
第六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