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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咖啡?”兰伯特先生接着问。
“不用。谢谢。”
米奇坐进长沙发里,解开外衣扣,架起二郎腿,极力放松自己。可是,就在埃弗里握着话筒,听着那个卡普斯老兄在那头说话的当儿,他能感觉到埃弗里话音里的焦虑,能看出他目光里的绝望。这才是他上班第二天呢,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他的头疼得厉害,胃也难受得厉害。
兰伯特先生像祖父一样慈祥地微笑地看着他。是一番谆谆教诲的时候了。他穿件白得耀眼的全棉活领衬衫,系着小巧的黑蝴蝶状领结,这给他增添了一种极富才干和智慧的神采。一嘴牙齿宛若宝石般晶莹闪亮。一位61岁的人中俊杰。
“就两件事,米奇。”他说,“知道你这一阵子很忙。”
“是的,先生,是很忙。”
“焦虑不安成了举足轻重的法律顾问公司的一种生活规律,像桑尼·卡普斯那样的客户,简直要人命。不过客户是我们唯一的财源,所以,我们常常替他们卖命地干。”
米奇笑笑,旋即蹙起了眉头。
“两件事,米奇。头一件,我妻子和我想请你和艾比星期六和我们一起吃顿饭。我们经常到外面吃饭,总爱带上几个朋友。我自己也算得上个厨师,但我特别喜欢美酒佳肴。通常,我们在城里一家我们最喜欢的餐馆订上一大桌,邀一些朋友共度良宵,分享9道佳肴和最稀奇的美酒。你和艾比有空去吗?”
“当然。”
“肯德尔·马汉、沃利·赫德森、拉马尔·奎因和他们的妻子也一起去。”
“很荣幸。”
“那好。在孟菲斯,我最喜欢的餐馆是‘朱斯蒂娜’。这是家法式老店。周六晚7点怎么样?”
“我们一定去。”
“其次,有件事我们还需要谈谈。想必你很清楚,但还是值得提一下。这对我们非常重要。我知道,在哈佛,老师也教过,就是说,作为律师,你和客户之间存在一种秘而不宣的关系。我们特别重视为客户保守秘密。我们不与任何人谈论客户的事。不和别的律师谈,不和妻子谈,甚至彼此之间都不谈。你说得越少,麻烦就越少,日子就越好过。本迪尼先生教导我们要严守秘密。出了这幢楼,本公司成员甚至连客户的名字也决不提一下。由此可见,我们有多么认真,多么谨慎。”
米奇纳闷:他说这些,目的何在?这是连法律专业二年级学生都能倒背如流的职业规范。“我明白。兰伯特先生,你不用替我担心的。”
“‘嘴巴关不牢,官司吃不了’,这是本迪尼先生的座右铭。你迟早会结识本市别的公司的律师,他们也许会打听我们公司或某一个客户的情况,我们避而不谈,明白吗?”
“当然明白,兰伯特先生。”
“很好,米奇。我们真为你自豪。你会成为了不起的律师。一个非常富有的律师。星期六见。”
爱达捎信给米奇说托勒先生要他马上就去。他谢了谢她,径直冲下楼,来到托勒先生的办公室,只见又是一番忙乱情景。
几分钟后,埃弗里掼下电话,还是没道再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米奇。
“又是桑尼·卡普斯。华人船主要价7500万,他同意付,不过合伙人由原来的25位增加到了41位。我们只有20天,要不生意就黄了。”
两位秘书走到米奇跟前,递给他厚厚的几叠卷宗。
“这事你应付得了吧?”埃弗里几乎是以讥笑的口吻问道,秘书们看着米奇。
米奇抓过卷宗,朝门口走去。“当然应付得了。就这些吗?”
“这些足够了。从现在起到星期六,除了卷宗,我可不允许你干任何别的事,明白吗?”
“明白,老板。”
回到办公室,他把桌子上所有的复习资料,15本笔记本全都挪到一个角落里,堆在一起。卡普斯卷宗整整齐齐地排满了一桌,他喘了口气,正要开始看,有人敲门。
“谁呀?”
尼娜伸头进来。“我真不愿打搅你,不过,你的新办公家具送来了。”
米奇揉了揉太阳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
“也许你可以到图书室去工作一两个钟头。”
“也许吧。”
他们重新装好卡普斯卷宗,把15本笔记搬到了门厅里,两个大块头黑人正在那儿等着,旁边放着一排笨重的卡纸盒和一块东方小地毯。
尼娜跟着米奇到了二楼图书室。
“两点我本该到拉马尔·奎因那里复习考试,打个电话给他,取消。告诉他我再向他解释。”
“你与吉尔·沃恩有个两小时约会。”她说。
“同样取消。”
“他是合伙人。”
“取消,我再想办法补救。”
“这么做不明智。”
“照我说的做。”
“好吧。你是老板。”
“谢谢。”
离午夜只有一个钟头的时候,电话铃响了。除了这铃声和那轻轻的鼾声,二楼米奇的办公室里一片静寂。米奇双脚叠着搁在办公桌上,身体整个儿舒适地躺在又厚又软的皮沙发里,头朝一侧歪着。卡普斯文件铺了一桌,一份厚得吓人的材料压在他的胸口,桌边的地上也是一堆卡普斯卷宗,卷宗边上摆着米奇的鞋子,鞋子中间有一只装马铃薯片的空袋子。
电话铃响了十几次后,米奇动了动。他赶忙跳起身抓起电话。是他妻子打来的。
“你干嘛不打个电话回家?”她冷冷地问,但语气里仍透着一丝关切。
“对不起,我睡着了。几点了?”他揉了揉眼睛,盯着手表看。
“11点。”停了一会儿,她问,“你这就回来吗?”
“不,我得干通宵。”
“通宵?你不能干通宵,米奇。”
“我怎么不能干通宵,在这儿这是常事,公司指望着我们呢。”
“我指望着你回家,米奇,你至少可以打个电话。晚饭还在炉子上。”
“对不起。限期完成任务,我已经深陷在最后期限里了,忙得不知天地日月。我道歉。”
她琢磨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你会老是这样吗,米奇?”
“没准。”
“明白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你害怕吗?”
“不,我不怕。我要睡了。”
“我大概7点左右回家冲个澡。”
“那好。要是我睡着了,别喊醒我。”
她说着挂了电话。他看了看话筒,把它放到了机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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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星期六早晨,他睡过了头,7点才到办公室。他没有刮脸,穿一条牛仔裤,一件旧的活领衫,踏着平底便鞋,连袜子都没穿。一身法学院学生装束。
卡普斯合伙协议书到星期五下午已打印过两遍了。他又作了进一步润饰,到晚上8点,尼娜又赶着打了一遍。他猜想尼娜几乎没什么或根本就没有社交生活,所以就毫不客气地请她干迟点。她说她不在乎加班,于是他让她星期六上午来上班。
尼娜9点到,穿着一条很适合暗探穿的牛仔裤。他把修改过的协议书递给她,一共206页,要她赶着打第四稿。10点他要去见埃弗里。
办公室这一天全变了样儿。所有普通律师以及大多数合伙人都上了班,也有几个秘书。没有客户,因此也就没有着装方面的讲究。身穿蓝色斜纹粗棉布牛仔裤的人多得可以组成一支赶牛分队。
可是,压力还在,至少对最新来的普通律师米切尔·麦克迪尔是这样。他取消了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的考试复习辅导,15本笔记搁在书架上,落满了灰尘,时刻提醒他,他的确可能要成为破天荒第一个考砸的。
10点整,卡普斯合伙投资协议书四稿清样打印好了。尼娜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米奇办公桌上,转身去了咖啡室。这第四稿被增加到219页。里面的每一个字,米奇都看过四遍;每一项税法条款,他都仔细琢磨过,直到熟记在心。他穿过走道,直奔埃弗里·托勒的办公室。托勒老板正在打电话。一个秘书正往暗红色公文箱里装文件。
“多少页?”埃弗里挂上电话问。
“200多。”
“那可不算少哇。粗糙吗?”
“不会吧。昨天上午之后,我都改过四遍了,几乎尽善尽美了。”
“那就好。我会在飞机上看一遍的,然后呢,卡普斯可是要用放大镜一字一句地看的。要是叫他逮着了半个错处,他就会闹上个把钟头,还要威胁说不付报酬。你一共花了多少小时?”
“54个半,打从星期三开始。”
“哦,真对不起,米奇,我催得太急,让你头一周就忙得够呛。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