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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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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么?”皇帝眼底拥簇着一团笑意,问道。神情轻淡的好似,这真是一桩“极危险”,却又“极小”的事。

  “在想……陛下御赐的香茗,阿沅果然受得起。陛下命阿沅去做如此危险之事,果然是要命的。”

  “你怕了?”

  “言‘怕’,阿沅便不配做窦氏子孙。”

  “那尽好,”皇帝笑道,“总比让你出塞和亲匈奴要好吧?”

  “那未见得。”

  皇帝哈哈大笑:“朕从来不知道,窦婴的女儿,竟如此果敢实诚!”

  “未必女子如此便算果敢的,比阿沅厉害的女流之辈,多的多,”她终于绕回了最先的目的,将皇帝捅了好深一刀子,“许多年前,陛下尚未践祚,先皇未入地宫那些天,停灵白虎殿——妾听父亲说过这个故事,那年白虎殿上面对群臣责怒而目不斜视的两位女子,可都比阿沅果敢得多。”

  “哦?你父亲可什么都与你说?”皇帝似强忍怒意,仍笑着。

  “不过讲一个故事罢了,哄哄阿沅,没甚要紧。”

  皇帝沉了沉:“窦沅,你可以住嘴了。”

  “诺。妾遵上谕。”她不卑不亢。

  从宣室殿出来,便坐皇帝亲随的辇子离开汉宫。汉宫廊腰缦回,屋室千洞,未必容不下她留宿的,是她执意要回,皇帝挺好奇她这怪异的执拗,却只笑笑,遣了亲随送她出宫。

  因这宫里,于她而言,已无亲人,最疼她的姑奶奶也落了地宫,熟悉的长乐宫却住了陌生的人,连阿娇姐姐也不在了,她不愿冰冷地夜宿。不似小时候了,回府误了时辰,便索性留下,长乐宫的镂花宫灯罩里,融着最暖的蜡。

  临走,她不忘提醒:“陛下答应的事,莫要忘。”

  “朕答应过什么了?”皇帝一顿,看着她。

  “妾接了陛下这差使,可不比远出匈奴更苦?您……不食言才好。妾只想与阿娇姐姐再见最后一面。”

  皇帝没说话。

  那便是默认了。窦沅没再逼迫。毕竟君上面子要紧,不能硬教他说出那个不想说的名字。

  心里胡乱想着事儿,辇子已停在魏其侯府门口,窦沅轻打了个呵欠,道:“放辇吧,我自个儿进去。”

  宫里小侍轻轻落下辇子,顾虑倒是周全的,自不能真等窦沅亲去敲门呀,已有小侍上了前,剌剌敲起了门:“宫里来人!请府上开门!”

  开门迎出的竟是她的贴身侍女,因觑见那侍女神色不太对劲,窦沅心忖大抵府上是有了事儿,又不欲宫里御前的人打探到些甚么,因回头向抬辇诸人道:“你们先回吧,尽受累了——”再吩咐侍女:“去捉些钱份子来,给陛下跟前的从侍们犒赏犒赏……”

  窦沅小意闪进了门,管家此时才出来,替她招呼打发了御前抬辇人——窦沅躲门后,轻拽了拽贴身侍女的衣袖:“有何事?”

  侍女也极乖灵,知道窦氏家族当此景况下,全家大族前程俱不乐观,全不能漏半点破绽的——因瞧了瞧大门外,抬辇人尽散了去,才敢大胆向窦沅道:“翁主,您可回来啦!有个怪模怪样的人,来府上寻了您好几回——”

  “什么人?”连窦沅都心觉奇怪。

  “这倒不知,”侍女摇了摇头,“那人说,他本不是要来找您的,——只这天下,有一处是他去不得的地方。他去不得,所以便要‘去’咱们的魏其侯府……您说奇怪不奇怪?”

  “去不得……”窦沅愣了神,似在自言自语,她正踱着步,又咂了咂这三字的味儿,忽地像是恍悟到了些什么:“这世上还何地是旁人‘去不得’的呢?偏只剩……这巍巍汉宫了。”

  原是那人,竟要去,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鶗椎拇笫至竦。∈至竦。≌媸瞧拼蠓牙病。。_^


  第61章 梨花满地不开门(5)


  窦沅摘了风肩,往厅里坐了好久,捉着扇又走又望的,直似要守个人。贴身的侍女小桃见她这般,因问:“翁主在等谁?”

  “你说呢,”窦沅道,“我只觉心里惴得很,像要发生甚么似的。谁来寻我?”因这侍女跟随她多年,厅里又都是窦府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她也不作隐瞒,直言道:“我猜那人也许是父亲生前好友,只怕有重要事要托付呢。如今窦氏一门获罪的获罪,下狱的下狱,府中只剩了没主意的妇孺,有些话,也不便外传了。真要有什么事,我哪扛得起呢?那来魏其侯府上寻人的,想来有极重要的消息须带给府上主事人——”说到这里,窦沅叹了口气:“如今这府上还有甚么主事人呢,这主事人,可不就是我。”

  此言颇叫人心酸。连小桃听了眼眶都发红。当真是好凄惨的光景,与昔年窦府一门高升的荣光相比,实实教人感叹。

  小桃因说道:“那人真若有要紧事,寻不到翁主,自当还来的。咱们派人门口守着,便不怕错过了。”

  窦沅点头。管家已出前道:“翁主且宽心,奴去守着吧,便是苍蝇打咱们府上飞过,门前留了会儿,奴也要将个请进来……”

  窦沅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老管家便出去了。她忽地想起了什么,问小桃道:“你亲见了那人?他长甚么模样?”

  “看不清呢,”小桃回道,“那人戴了好高的帽,绦子系得极紧,挂一件黑色披风,——这样热的天哎,不怕捂痱子来。好生奇怪。他低着头,像不让人瞧认出来似的。黑天黑地的,直把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谁瞧得清呢。”

  窦沅心里犯嘀咕,这人如此行事,只怕当真有难处,魏其侯府上招惹了这么一个,到底是好是坏呢?

  小桃端了茶来:“好清凉的,翁主润润嗓子。外头有老管家守着呢,不怕漏着什么。”

  外头风声簇簇,好半晌,紧夹着急促的脚步声卷了进来。窦沅放下茶杯,眼色直往外漏,小桃会意,因迎出前,才没走多久,又退了回来,向里头高声:“翁主,管家领了人来啦!”

  窦沅立时站了起来,心头似立了个针尖,愈抖愈疼。好不紧张。

  那人立在廊下,月色拖了颀长的影子流进来,好挺拔的身姿,腰间绦子来回地晃,荡的整个影子都模糊了来。似在水间要漾开了。

  窦沅迎出去,脚步一走一颤。只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她并不知风衣下那人是谁,却莫名觉熟悉。

  那人回过身来。

  她扶着门框,痴痴地立着。

  “小翁主。”那人说,笑意在轻轻淡淡的三个字间漾开。仿佛唇间卷有余香。他的音色那般低软,软的就像这一层浮在夜下的月光。

  公子温如玉,大抵世上只配形容他。

  窦沅吸了吸鼻子,很快红了眼眶。整个人像被雷击中,痴站着,一瞬间脑中已无思绪,飞花落叶、灯火万家,都只成了凝固不动的远久时光。她的手却开始抖,肩胛起伏,抽动的极厉害……

  上一回见他,是甚么时候?

  “为什么……”一出声,满腔的哽咽:“为什么要回来?”

  “我有事,要见他。”他笑了笑,抬手缓缓摘下兜帽——这个动作只进行了一半,被窦沅慌乱地阻止:“不!不要……这里虽是府上,但……人多口杂,你,不应该!”她惊觉自己太高声,仓促压低声音向他道:“还是小心好……小心为上。”

  他停了动作,向窦沅笑道:“阿沅,我须见见他,只能来寻你。”

  “这儿……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忽然有些激动,补充道:“——我是说,长安,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仍站着,神色从容且温和:“阿沅,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窦沅抬袖抹了抹泪,折身让出一条路。

  月色悄无声息地落着,拍遍阑干,一重的离与合,又自长安始。

  这汉宫的夜,该是要翻天覆地了。

  长门冷隅,总有人还挂念着。

  窦沅命小桃奉了茶来,又嘱她门口候着,今夜见到这人之事,一概忘了,决然是不可说与人的。小桃退出,落了门栓。

  静室只剩他们两人,窦沅心兀自跳,反是又紧张了些。不知觉的,手底攥了一把汗,她搓了搓手指,好一会儿,这津津的汗液才被风干。

  那人好淡然地举起杯盏,抿茶,举止间仍有贵气,仿佛这许多年的漂泊与流离,于他皆不算困苦。那样一个飘飘似仙人的淡泊公子,落于尘泥,也未坏了贵气。

  “阿沅,好久闻不见茶味儿,倒想念。”他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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