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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重新干活的时候都没再说什么,看得出史队长的心情沉重,短短几天,还没干什么活,两个手下都受伤了。
傍晚时分,风刮来几大朵阴云,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我和史队长本来想着再坚持一会儿,但雨越来越大,刚挖的坑里面开始积水了,我们都没有带雨衣,只能用手捂着头,飞快地向老头儿房子那里跑去。小路又湿又滑,我连摔了好几个跟头,间或有几条闪电直劈下来,紧接着便是震耳的雷鸣,让人心惊胆战。
老头儿撑把伞在门口堵着。
“你进来。”他对我说,又指了指史队长,“你滚蛋。”
“吴爷爷……”
“小周,别说了。”史队长打断我,“反正都淋湿了,我还是回我住处。”
“知道就好。”老头儿皮笑肉不笑。
史队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我非常生气,理也没理老头儿,直接进了西屋,把门狠狠地一关。
换了身衣服,我躺在床上想心事,听到有人在敲门,是吴小冉。
“你房间里什么味道?”她吸了吸鼻子。
“不清楚。”
“我都看到了,别生爷爷的气。”
“明天我想去史队长那里住,他上次说还有地方。”
吴小冉低下头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还是在这儿住吧,我有点害怕。”
“你小时候不是在这边长大的嘛。”
“你跟我来一下。”
我随着她去了东边的房子,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来。
里面有张长桌,上面摆着几个木牌,用毛笔写着“先妣某某之灵位”“先父某某之灵位”等等,还有一张老太太的照片,老太太戴着丝绒小帽,脸庞干瘦,面无表情,还有两个年轻人的黑白照,长得很像,似乎是弟兄俩。
地上有烧纸的瓦盆,里面盖着层灰烬。
屋角有个灰色的大瓦罐,圆滚滚的,一米多高,足足能盛两个成人进去,口用木板盖着,不知做什么用。
“我和你换地方。”我突然很可怜吴小冉,一个女孩子住这儿,不知道她夜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用了。”吴小冉低下头。
“我帮你把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扔出去。”
“你敢?!”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
“你不觉得你过分吗?”
吴小冉没说话,嘴唇抖动着,捂着脸小声哭起来。
“年轻人,你知道什么?”老头儿用伞指着我的脸,水滴滴答答地沿着伞尖流下来。天黑了,突然一道闪电亮起,把老头儿的脸照得格外狰狞,“你这个笨蛋,你还跟着那些东西去挖墓。”
“那是合法考古。”
“考古?你让那个领头的死了心,他挖的那个不是帝王坟,没有他要找的东西。赶快停工,否则不小心出来什么就不是瞎只眼睛的事了。”老头儿像是变了个人,非常冷静,不再那么疯疯癫癫。
“你知道早晨有人受伤了?”
“我早就料到了,如果你们继续挖下去,嘿嘿。我还要告诉你,这个屋子很干净,你那间才不干净。”老头儿眯着眼嗅了嗅,“你没闻到一股味道吗?到了夏天潮湿的时候这味道会特别浓,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我也很纳闷。
“死人。”老头儿一字一顿地说,“那间房子以前是火化尸体的,‘文革’时还在这里烧过几十个人。你没看到里面的墙都是黑黄色的吗?那是历代数不清的尸体烧着时流下来的油染的。”
我觉得有个毛茸茸冰凉冰凉的爪子在挠我的脊梁骨。
吴小冉忘了哭,圆瞪着眼睛。
“你睡的那个……谁?”黑子汪汪叫起来,一个人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老头儿拿着伞追了出去。
房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雨还没停,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把外面照得亮如白昼。
我不敢回自己房了,喉咙里似乎有团东西,想呕又呕不出来。
电压不稳,电灯泡一明一暗,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外面响了几下,像是有人在打嗝,吴小冉一下子跳起来,她紧紧抱住了我。
“周寻,我怕。”
我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连声安慰着:“没事,没事,我在呢。”
又一道闪电,灯一下子灭了。
屋里黑糊糊的,我只听到两个人咚咚的心跳声。
我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吴小冉抱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低下头吻着她的嘴唇,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我顺着她温暖柔滑的脖颈,一点点向下吻去。吴小冉扭动着身子,推着我,“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的手伸进她的衣服,触着了她坚挺柔滑的乳房。
吴小冉打了个寒战,颤抖了下,我正想继续下去,突然她身子一挺,我腹部猛地受了一击,我像只炮仗似的被顶出好远。
灯重新亮了,吴小冉头发凌乱,扶着床大口喘着气。
“不疼吧?我让你别这样。”
“没事儿。”我悻悻地爬起来,肚子疼得翻江倒海。这姑娘不愧是练瑜伽的,膝部力量真大,还好没顶着老二。
“把席子拿过来,来这边睡吧。”
“你爷爷说的全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你还敢在那过夜吗?”
“我睡床还是……”
“地铺!”
我去西屋拿铺盖,心里直打鼓,经老头儿那么一说,那种甜腥的怪味道似乎更浓了,还夹杂着潮气。
昏黄的灯光下,那些石头墙壁像一个不讲卫生的人排列不齐的牙齿。
我先拿了毛巾被和枕头,又飞快地掀起竹席,瞥见水泥床上有道手指粗的裂缝,也没敢细看,衣服都没拿,快速离开了这个“炼人炉”。
一宿无话。
第二天清晨,史队长和瘦子仍在挖掘处忙着。昨天挖好的一米多深的坑里积了不少的水,他们用水桶提出来,再走几步倒掉,往来反复。
那几个坑恰好在地势低处,天仍阴沉沉的,闷得发慌,不久还会有场大雨。
我来回弄了几次,两只胳膊又酸又痛。
“这得搞到什么时候?”
“问队长啊。”瘦子早干烦了,只是不敢抱怨,他擦着汗,看了看天。我和他离得很近,注意到他瘦弱的臂膀上文着“美丽”俩字,还有一个箭穿心的蓝色图标,像是自己弄上去的,歪歪扭扭。
史队长脸拉得老长,他一声不吭地又来回跑了几趟后,把桶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挖洞!”他终于开口了。
“好!”瘦子来了精神,几乎要跳起来,八字眉扬着,“我就说呢,咱又不是中国足球,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啥?”
“小周,你不用忙,等好了我们再叫你下去。”史队长吩咐说。
我看到瘦子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件连体的黑色衣服,上面挂满了口袋,每个都鼓鼓地装了东西。他脱得就剩条三角裤,又把连体衣麻利地套在身上。这人本来就长得猥琐,现在更像只耗子了。我想这就是史队长说的老鼠衣吧,考古队员也跟盗墓贼学,怪不得吴老头儿分不清。
瘦子掏出个像微型螺旋桨的工具,拧了拧,三把闪着幽光的弓形刀片就出来了。
“从哪儿打?”
史队长摸着下巴来回走了几遭,后来站在一个稍高的地方。
“就这儿,水平向右四十五度。”
瘦子忙活开了,他双手按着“螺旋桨”在地上来回转,没几分钟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圆形洞口就出来了,比我们用铁锹挖快。
“大哥,你哪儿学的这个?”
“什么?”瘦子已经挖进去二三十厘米了,他的头往里面探着,我没听清楚。
“跟盗墓贼,”史队长替他说,“咱中国现代意义上的考古,还不到一百年,好多手段都是跟盗墓贼学的。”
“什么贼?那叫摸金校尉,祖师爷是曹操呢。”瘦子一边忙一边纠正着。
“没区别嘛。”
我在旁边看他们两个忙活,地面很快出现了一个深幽幽的圆洞。
外面除了几块扔出来的废砖外,一点土都没有,看来史队长没有夸张,这瘦子一定是挖墓的高手,还好用在正道上了。
“到后墙了!”瘦子在里面叫了声。
我看了一下表,不到三个小时。
“当心点。”
“这小玩意……”
还没说完,我就听到一声响,闷闷的,像是什么东西塌下来了。
史队长大惊失色,他扔下手里正在研究的半截砖,伏下身冲洞口喊:“没事吧?”
洞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刮来一阵强风,旁边的矮树像受了惊似的,哗哗剧烈摇动起来,晃下来的冰凉的水洒在我们身上。太阳被一层薄云遮住,就剩下个浅灰色的轮廓。那几块沾满青泥的砖,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猴三。”史队长用那种试探人死没死的声调喊。
“我操!”瘦子终于有了回音,像猴子一样倒退着爬出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