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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 第2期 … 每期一星
冯志刚
在异乡听埙,常被那凄凉旋律里浓浓的愁绪打动,而同样慢速的萨克斯却悠扬、深情、自然而乐观,给人一种在家的舒适感。
序曲
纽约的冬天很冷,尤其是大雪将临彤云密布的阴郁天气,总使我想到世界的末日。
一天的紧张忙碌,使我几乎动弹不得。坐在燃烧的壁炉前,看着听不大懂的英语电视,突然想起了离开中国的时候,也是大雪将临,还有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她。难道这就是我向往已久的异域生活?
门铃响了儿下,我没去理睬。一定是推销员,因为上个月的帐已经付清了。可是门还是被轻轻地推开了,大概是因为我忘了锁上,一个披着金发身着大衣的洋妞儿试探着进了门厅。“有人吗?”我没回答,但她很快发现了躺在沙发里的我。“日本人?”“不!”“那就是韩国人?”“我这么英俊,你看不出我是中国人吗?我也不认得你,如果是推销员,实在对不起,滚!”可她并没生气,反而冲我一乐:“中国人都这么对待女孩子吗?”说着她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我们谈谈好吗?”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看清这是一个美丽、性感的美国姑娘,但她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狡黠。
“没什么好谈的。”我的语气缓和下来,反正一个人呆着没事儿,只要她不是杀人狂,和她谈谈倒也无妨,不买东西就是了。“要咖啡吗?我只有清咖啡。”说着我给她倒了一杯,她笑着接过去呷了一口。
“我是斯科特化学研究所的。”说着她竟从高筒袜里拿出一张名片。
我瞟了一眼,问:“有何贵干?”
“嗯——实际上您十分幸运,我们研究所最近发明出一种可以延长生命的药品,效果很好,而且经过权威机构的测定,这是几张证明。”她又从另一只袜筒里取出了几张白纸,从签名来看的确是权威机构出具的,而且还是原件。“不过我们缺少成批生产的资金。”
“可我并不是银行。”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骗局了,美国骗子很多。
“请别急,先生,我们只想卖掉一些手里的样品,这就足够我们继续生产了。请您帮个忙好吗?”
“小姐,您去找个富翁不是更好吗?还能多要几个钱。”
“是的,的确有一些富人想买,嗯……但我们认为那些为富不仁者的生命还是不延长的好,而你们这些用功的学生,多一天生命就多一份贡献,多一份成就。”
我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了。“对不起,我现在一美分也没有,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
“其实只要五千美金,你就能延长至少五倍的生命,何乐而不为呢?”说着,她突然从手袋中取出一支无针的注射枪,一把拉过我的胳膊,叭的一声把一种金黄色的液体注入我的身体。“现在你已经买了,请付钱吧!”她得意地笑了。
我想说我才不付呢,但突然发觉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而且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拿走了我口袋里的一叠现金,那是我明年的学费呵!
“再见吧,中国人。明天我会去花钱的,而你什么也做不了啦!”见我的嘴像活鱼一样无声地一张一翕,她又阴毒地笑了,“是的,这是一次抢劫,你想骂我?”说着,她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拿起我的手在一份文件上按下一个手印,又把我的钱在我眼前晃了晃,就离开了我的公寓。这时,我只觉得浑身疼痛,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第一乐章
醒来已是清晨,一切没有改变,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浑身乏力,活动困难,干什么都挺费劲。随手拿过闹钟,猛见秒针在急速旋转,甚至分针也在飞快地转动。好半天,我才明白那个女强盗所说的延长生命就是把我扔进了另一个时空里,一个时间轴被拉长了的空间。真不明白怎么这种药物能打开时间的大门,更想不通那女人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手段抢劫钱财,这种药是可以用于正当用途的呀!我无所适从,想去报警,可又担心这样出去会有很多人把我当作怪物围观,那太丢人现眼了。于是我只能呆坐着,不能上学,不能打工,那个日本料理店的老板一定会开除我,他本来就不太需要我这个跑堂的。我怎么生活下去呢?我的梦想再也无法实现,再也回不到中国,再也见不到父母和她。我真想买酒喝,可那个女人抢走了我全部的钱。也不能看电视,电视在我眼里就像烧得太旺的走马灯,声音也像是从破留声机里发出来的一样刺耳。
就这样坐了两天(不过我只觉得过了十来个小时),简直无聊透了,真想找个人说话,可谁能忍受一个一句话也要说半天的人呢?也许那个披肩发能吧,他是个街头艺人,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街口酒吧外面,他能用极慢的速度做各种滑稽的动作。我决定去找他,于是推开房门,向大街走去。外面已是中午了,阳光撒满了这个由于高楼林立而常显得阴森的街区。
第二乐章
街上的雪大部分已经化了,天气很阴冷,行人在我眼里一蹦一跳地匆匆掠过,有点像默片时代的电影。马路上是一片车流,当我慢腾腾地跑过一个又一个街口时,才能看清急停在我面前的车子。司机并没有咒骂,大概美国人看惯了各式各样的心理病人,把我当成一个表演欲极强而又不得志的喜剧演员吧。那些蹦蹦跳跳的人们偶尔极快地瞄我一眼,然后继续走他们的路。只有那些巍然不动的大厦,才使我感到我还在这个既属于我而又不属于我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仿佛又凝固了。
当我终于来到那个酒吧的时候,那个披肩发果然在。没想到我平时爱听的那首悲伤的歌,竟是拖长声音唱的一首平常的情歌,这使我感到奇怪。
他并没有注意我这个时常光顾的看客。
“嗨,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沉默了许久,我试探着开口问他。
他显然也因我拖长的声音吃了一惊,猛地回头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盯住我,用那种美国人表示揣测的神秘表情问我:“难道你也……”
我一下明白了他这活的含义,看来他和我有着相同的遭遇——被那个女人抢劫了,而且他比我早很多。于是,我点了点头,当然也是极缓慢的罗。
“啊,”他又端详了我一会儿,“我认识你,你是那个老在这儿呆着,可很少给钱的中国人!”
“真对不起,我很穷。可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呢?”
“因为你在那个日本饭店给日本人跑堂。”
这是什么逻辑?可我无言以对,他说的是事实,我只好摇着头冲他笑了笑。
“嗨,我叫肯。”他笑着伸出了宽大的手掌。
“叫我陈好了。”我很喜欢他的爽朗,在他身边席地坐了下来,“你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呆了多久了?”我的心情突然黯淡下来,很想从他那儿了解点什么。
可他并没明白我的活,侧着脸问我:“什么陌生的空间?这是纽约呀,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儿。我是一张纽约的活地图。”
“不是,我是说,我们好像被送进了一个与原来不同的空间,所以我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陌生了。”
“噢,并不是这样的,中国人。那个女人给我们打的针,是一种使人体运动和精神反应速度减慢的药物。我们还是生活在这个我们熟悉的纽约。”
“那么说你是自愿用那种药的了?”
“也不是。那个女的说我很帅,要我吻她一下。当我吻她的时候,她就给我来了一下,然后拿走了我所有的钱。”
“你原来很有钱吗?”
“不,当时我在读书。我父亲很有钱,但我不想依赖他,所以在打工读书。”
“那她为什么会物色上我们这些人呢?”
“谁知道,也许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好骗吧。对了,你那天是不是也去银行取了钱?”
我那天的确刚取出父亲辛苦一年还要东拼西凑才从国内寄来的学费,看来是被她瞧见,跟踪到了我的住所。我真是倒霉透了。我禁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控告她呢?”
“要知道,请律师很费钱,而且我是在她的证书上签了字的。再说现在这样也挺不错,一般情况下——除非你受了伤——我们感觉中的一小时相当于5到10个小时,所以我挣五天的钱却只须吃三顿饭,生活就很富裕了。你知道恩格尔系数吗?就是说买食品的钱占全部收入的份额越小,说明你越富裕。”
“你真是不知愁,难道你就愿意这样活下去吗?没有事业,没有家庭,孤身一人?”
“你的心情怎么那么沉重?其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