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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人类,她有太多不解之处,但她无法单纯通过解析不断波动的数据来明了。白发的一切情绪改变,一切动作施为,她都一一记录,一一剖白,然后始终在迷惑之中。
其中总有一些数据,是她无法对其做任何操作的。不能拆分,不能构架,不能复制,不能抹消。就像……那不是任何事物能够触碰的东西。
烟岚一直记得主脑说过的一句话,“连人类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她好奇于人类拥有的情感。那么,人为什么拥有情感?人类可以用各种各样的解答为之释意。但那都不是她想要的回答,她想要的回答,只有自己去寻找。
毕竟,谁又能说,高级AI人格所自主产生的情感,与人类的情感是一模一样的呢?还是只不过无限接近罢了?还是那只是人类自己的错觉,因为无知,所以蒙蔽?
烟岚被白发抱着,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时,感受到暖意,那暖意好像让她的灵魂都被充盈——如果她也有灵魂的话。只要他注视着她时,总能感觉到,那,炽热又温柔的爱恋。
她总是能轻易了解一切,可她不懂。
真的不懂。
“与我说说话罢。”她这样说着,微微抬起头来望着他。
她曾经很喜欢发呆,即使那发呆可能只是她在没有接收后台指令之时的待命状态。自从他进入她的世界之后,她便再也不能那般心无旁及悠闲自得的发呆了。她得到了很多,明白了很多,却已经离那种因为一片空白所以能够肆无忌惮放空的境界,太过遥远了。但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她还是会这样的。
因为,若是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样,就实在太可悲了。
白发摸摸她鬓角的发,青丝柔软细腻,总是一不小心便能从指缝间滑落下去,他顿了顿:“不喜欢我在你身边吗?”
她摇摇头。
白发的感知太过于敏锐:“那么,我的存在,会干扰到你?”
她又摇摇头。雾蒙蒙的眼睛很是认真。
“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拉过他的手,然后紧紧握住,“主脑说我可以做我想去做的一切,可我反而连下一步都不知道该如何走。”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把脑袋又靠回去,声音平缓得毫无波动:“没有人类的情感,也没有人类的欲。望,我的内核始终是空白……你知道吗?”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把她紧紧搂进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脑袋。
她从未告诉过他关于自己的身份,但他又岂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去刻意窥探,不代表他连那些浅层的都看不破。
人控的存在,可以说是混元正道最大的秘密。她以人控的身份存在,本质却不是人……主脑不可能不知道,作为混元正道操控后台的黎明岛不可能不知道……或许,就他的猜测,整个人控的设定就是为了掩藏这一段奇妙的数据存在。由此,可知,她有……多么重要。
以地球方面一直晦涩莫测的态度来看,其中怎可能没有猫腻。他想着,正因为牵扯到那些不能透露的东西,所以,以他的身份,也无法要到她。
他怀中的人,或许是混元正道最重要的存在,他所恋慕的对象,牵扯着那样无法诠释的秘密。
或许他确实是傻了点,他在还未懂得“爱恋”这个词的释义之前,已然把自己最为珍贵的情感交付出去……但他不会后悔。即便是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也不后悔。
白发反握住她的手:“等这次离开古墓……我们回明月乡吧。”
烟岚偏头眨了眨眼,然后认真的点点头。
对于这句话,她是很高兴的,即便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高兴。她不但剖析着白发,也在探索着自己。内核中延伸出来的每一个运算每一个变动她都记录起来细细研究,可,就像她不能完全明白玩家的精神数据一样,她,也不能明白自己的构造。
她的存在,就仿佛神创造人类一样……或许,神觉得人类太孤单了,所以,在那浩瀚无穷的宇宙之中,就出现了一个她。
或许,未来,还会有无数个她,又或许,天底下,只会有一个她——如同神偶尔的一个疏忽……无论如何,迷,还是迷。
“破誓任务是什么?”
白发与她说着话,简简单单的无伤大雅的甚至没有多少意义的问答,她说,与她说说话吧,于是,他便说了。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或许是一条任务链,或许是一个副本。”她不确定得说。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古墓派……我知道的。点朱砂,立严誓,有不知此门规的男子愿为己而死,才可破誓下山……可这个前提,一开始就是破的。”
烟岚偏头想了想:“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个任务会是什么样子。得先出师,再破誓,只是,任何通过或者未过破誓的,都不会与人讲任务的情形。”说到这里,她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着说或是不说,“我只知道,很久以前,妆妆师姐……是亲手杀了陪她解任务的男人。”
极乐说这些的时候,一贯带着笑,像是无意得随便的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连眼神的弧度都不曾变过,但听在她耳中,却仿佛雷霆霹雳般轰鸣不已。
妆妆师姐,多年以前,她竟是做过这个破誓任务的!破誓任务必须要两个人,一男一女,所以说,她竟是与人一起试图解开这个任务的!可她失败了,失败的理由,就是因为她杀了与她相恋的人。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古墓派的破誓任务极其苛刻,不了解自己,不了解对方,那这个任务,想都不用去想。只有真正相恋的人,才有可能抓住那一线生机,破解任务。问题是——很多时候,连真正相恋的人也会失败。
古墓派的弟子,都很认真,无论是小龙女那派的,亦或是李莫愁那性子的,都很认真,很纯粹,无论性情好坏,无论人格善恶。所以,她们都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去做破誓任务,这个任务,关系到信仰,关系到人生,关系到很多东西。
妆妆,必然是喜欢那个男人,才会想到要与他一道解破誓的。
这个游戏太过真实。这个人生太过真实。所以一个人可以做到很多她想做的事。所以妆妆会在任务中杀了那个男人。可是……妆妆,杀了那个男人。
所有知情的人都会想,任务中究竟遇到了什么,她会杀了他。妆妆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那样决绝得举起了剑?只是,没有人会为那个人男人抱不平。妆妆杀了他,必然是那个男人该死。
“我们会遇到是什么呢……”烟岚喃喃着,有几分好奇。她笑起来。
白发看着她的笑,仿佛整个世界忽然明朗起来的感觉。
……不,她就是整个世界。
马车进入西安境内时,白发终于刻完了手上的物件。他刻的不是人形的木雕,而是一支簪子。简简单单的造型,簪子上的装饰,似乎是想刻一朵昙花。
当年在明月乡,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觉得,她该是朵昙花,即使沐浴着最宁静最美丽的阳光,她还是朵昙花。远离人视野的,捉摸不透、遗世独立的,甚至有几分单薄脆弱的……昙花。不是这人世间该存在的。
后来见到古墓派那位传奇的大师姐时,他知道了这尘世的昙花是怎样一个模样,却始终无法描摹出世外的那个影子。
他刻的人,很好看,也很有感情,甚至能为古墓的锦瑟师姐赞叹甚至崇拜。可他其实在明月乡刻了三年的木雕,很久很久以后,才敢把木雕送出手。
他刻了那么久的木雕,只刻一个人,以后也会一直刻下去,但总有时候,他不刻木雕,正如此刻,他在刻簪子。他以前从未刻过簪子。所以他手中这枚,是粗糙、难看、甚至接近丑陋的一支簪子。
烟岚很高兴。她知道那簪子是给自己的。所以在白发默默几刀把粗糙的簪子毁尸灭迹,又开始刻一支新簪子的时候,她依然很高兴。
白发抬眼看怀中的人。她依然靠在他胸膛上,很自在,很平和,正拈了片木屑捏着玩儿。
她只是笑着,这样笑着,看着他刻簪子,然后不断销毁重来。
遥远的终南山脚下,两个努力相恋的人牵着手进入活死人墓。
遥远的终南山之外,这个江湖,血雨腥风从来不曾断绝。
※※※※※※
全天下都乱套了。
以前是避着躲着逃着NPC贼伙,现在是追着赶着拼死也要把NPC头目给刷了,就为了那微妙的几率爆出箱子定位坐标图。事实证明,这不是个好决定。按照目前阶段实力对比,被刷的通常是玩家。只可惜玩家不怕死……死了还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舍生取义去寻死。
自傲笑红尘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