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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霞飞嘀咕苦恼之际,沈宜苍相当好心地提出建言,“其实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很简单……”
“没错,解决的法子很简单。”对了!她真笨啊,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招呢?她兴奋地喊出声,恰巧与沈宜苍的声音重叠。
两人头一遭对彼此绽出友善的笑容,为这难得的心有灵犀。
“另派男子代你完成这差使。”
“就当你没说过、我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这话是狗屁!”没说过、没听过,就当没这句话不就得了?
不是有句话叫做──不知道的没有罪吗?哈!她真是愈来愈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了,哇哈哈!
“什么?!”沈宜苍愣住,再度张口结舌。
“就这样。”结论落定,薛霞飞绕到沈宜苍身后,双掌贴上他后背,直往马车推去。
恍惚加失神,在她先推后拉再加扯的情况下,沈宜苍被迫坐进马车,任薛霞飞一手执缰驾车,一手拉著绑住一群山贼的绳头,哒哒哒哒地越过残狼岗,往附近的淮阴县城而行。
途中,不时可以听见薛霞飞对往后路程的打算──
“等到了淮阴县城,我们先去衙门领赏金──”
“我们?”车内立刻传出错愕的质疑声,“我们是谁?”
“当然是你跟我。”薛霞飞回头,像看傻子似的望著车厢内的沈宜苍。“沈公子,你脑袋里的稻草不少哦,竟然问我这么简单的问题。”真笨!
他……跟她什么时候变成“我们”了?!沈宜苍瞪著前方驾驭马车的纤细背影,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她归为同伴。
背对他的薛霞飞压根儿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可议之处,迳自续道:“然后在县城想办法卖掉这辆马车,再买两匹马──可别告诉我你不会骑马哦,往西域的这一路上骑马最方便,你也想早日抵达西域找羊脂白玉对吧,放心,一切交给我准没错……”
末了,还能听见薛大姑娘兴致一来随意哼唱的小曲,十分自得其乐,根本听不见马车内沉痛的低吟声。
沈宜苍又是摇头又是拍额,斯文的俊脸写满对现状无能为力的哀怨。
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真不该听信损友的话找“找”。
瞧瞧,这一找,给他找来了什么人哪?!
第三章
除了天子脚下的南京城及隶属应天府管辖的近郊城镇,沈宜苍活了二十四个年头,还未曾出过远门。
是以,甫入淮阴县城,对于城内不亚于南京的热闹繁华,不由啧啧称奇。
原来还有比王城更加繁华的城镇,他想,对市集上琳琅满目的事物无不感到新奇有趣。
淮阴县城,位居南北运河与黄河交会点,东西、南北两向交通便利,是以,市集上处处可见来自各地的货物,甚至有些小贩贩售的货样不曾在南京见过。
一入城,沈宜苍便被薛霞飞拉著跑,直到卖掉马车,他的双脚才算真正踩上淮阴县城的地界,薛霞飞领在前头走,他则不时驻足,或看沿途小贩兜售的货样,或看街头卖艺。
不知不觉间,两人距离逐渐拉远。
薛霞飞已不知转到哪条胡同,沈宜苍还停在古玩摊前,研究一个约莫手掌大小、毫不起眼的木盒。
这木盒雕工扑拙,还像蚌壳似的打不开,对这等劣货,店家老早不抱任何希望,但见来客对它挺感兴趣,立刻涎著笑脸巴上前。
“公子好眼光,这可是咱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陈年檀香木盒,瞧瞧它的雕工,是前前前前……不知几个前朝以前的古物,早些时候有好几十个人相中咱这只木盒,可一拿起来不是头晕就是目眩,这盒啊,忒有灵性,会认主的!”
“哦?”沈宜苍挑了挑眉,对于店家的话未置可否。
“咱说话很实在,不信的话,公子可四处打听看看,问起曹老儿是谁,人人都会说是个老实的好人!”
“嗯。”俊目细巡手上的木盒,应声纯粹客套。
“呃……”自吹自擂没人捧场,曹老儿脸色微僵。“这位公子,您到底买不买这木盒呢?”
“买,当然买,就不知要价多少?”
“嗯……”曹老儿打量来客身分──绫罗锦缎,非富即贵,挺好看的俊脸上写著“很好骗”三个大字。“一口价,五十两。”
五十两?沈宜苍掂掂木盒,俊雅一笑,伸手入怀掏银子。
“慢!”蜜金色的小手忽然杀进即将银货两讫的现场。
“薛姑娘?”
“有没有搞错啊?这么个黑不溜丢的木盒子卖五十两,你也买得下手?!”薛霞飞严重怀疑这官家公子脑袋里装的不是稻草,而是──屎!
“为何不?”
还敢问她为何不?“你知不知道五十两值多少?普通老百姓做牛做马一辈子还未必能挣得五十两,卖儿女给富户当奴婢能换十两银就谢天谢地了,你要用这五十两买个乌漆抹黑、没啥用处的木炭盒?”
“姑娘!这可是前前前前前朝古物、有灵性的木盒啊!”曹老儿赶紧出声捍卫自己的货品。
“呸!本姑娘管你是多少个前朝以前的东西!”杏眼圆瞪,薛霞飞先吼退店家,再狠瞪眼前这只长个儿没长脑的官家公子。“还有你!幸好我发现你没跟上,回头来找你,要不让这老头儿得逞,你吃了闷亏还跟他弯腰道谢哩!”
“姑娘说这话就太过分了!”曹老儿哇啦哇啦直跳脚。“淮阴城中人人都知我曹老儿做买卖是老老实实、童叟无欺,不信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
“他不是‘童’,本姑娘也不是‘叟’,就算你真童叟无欺又怎样?专骗男女还不就是奸商一名!”
“你!你你你……”此姝口舌之伶俐,饶是年近五旬的曹老儿也招架不住,连连败退,好半天说不出话。
“薛姑娘,”沈宜苍开口了,他仍然觉得五十两的价格十分合理。“你此言差矣──”
“差一?我还差二差三哩!总而言之一句话,不准你买!”
不准?沈宜苍眉心打结。
到底谁是主、谁是仆?天底下有哪个仆人敢厉声喝阻主子做决定的?
这姑娘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分?
“薛姑娘,我是主、你是仆没错吧?”他发现和她说话不能太文言,从方才的“此言差矣”到她耳里变成“差一差二差三”就可得知,故谦称、敬称一律自动省略。
“没错。”薛霞飞点头如捣蒜。
“身为主子的我有权决定怎么花用自己的银两吧?”
“是啊。”
“那不就得了。”结论已定,沈宜苍伸手要付钱。“曹老伯,这是五十两。”
“慢!”再次被小手阻挡。
“薛霞飞!”沈宜苍也火了。
“你是有权花钱,可我也有避免主子当冤大头的职责。要买,行!”转眼瞪向曹老儿。“老头,一口价,一两银,要少可以,再多没有。”
“这……这可是前前前──”
“我管你几朝以前的老东西,我家公子出一两银买你这木盒是看得起你,也不知道这盒子能开不能开,买个不能开、不能装东西的破盒子,还不如去买个蚌壳,就算里头没珍珠,至少还能熬汤喝。一句话,卖是不卖?”薛霞飞一手抢过沈宜苍掌上的木盒,一手握住他要付钱的手,大有“不卖,姑娘立刻丢盒走人”的态势。
“姑娘你──”
“我怎样?最后一次问你,卖?还是不卖?”
“我、我……卖……”曹老儿屈服了。五十两银变一两,天晓得再拗下去会不会变成一文钱。
本来就是无意中捡到又卖不出去的破东西,有人肯花一两买下就要谢天谢地了,是他见这公子好欺负才拉抬价钱,一切都是自找的。
“哪!银货两讫,别说本姑娘坑你啊。”从沈宜苍的钱袋中掏出一两银,丢给曹老儿。
“多、多谢姑娘。”曹老儿哈腰,收了银子攒入怀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向沈宜苍,显然是作贼心虚。
“公子,走了。”
处于惊愕状态中的沈宜苍,浑然不觉自己被薛霞飞拉著走,更别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儒生论调了。
五十两的古玩最后竟以一两成交,不知世态险恶的官宦子弟可得细细咀嚼个中玄机了。
“你说什么?!”薛霞飞简直不敢相信,她有没有听错?!
“我说──”在她过度灼热的注视下,沈宜苍发现自己很难重复方才说过的话。
然事关身家性命,他不得不说。逃过了山贼行抢的大劫,他可不想死于坠马这等小难。
“我不会骑马。”
“你──你──”檀口开了又合、合了再开,像离水的鱼,呼吸困难得只差没口吐白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