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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崇,妈,我想自己静静。”
换好病房后她实在耐不住这两人把火辣辣的探寻的视线锁在她身上,气弱地说。
两人见她面容疲倦,便只得轻声轻步从病房退了出来,临到房门时,魏谦崇才又有些放心不下,多嘴了一句:
“床头有护士铃,要是不舒服别硬撑,记得按铃。”
“谢谢。”她回以一笑。
她转入普通病房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杜冉琴心里七上八下小鼓敲个不停,愣是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病房里就剩下她自己一人了,她这才有空静下心细细思忖着未来的打算。
她回到了本属于自己的这世界。这里也有那些熟悉的脸庞,但却又不是他们。她真能在这个本属于她的时代,好好生活吗?
四周的一切都这般陌生,这天空也好,绿地也好,都是人工休整过的,与她所珍视的那一片未经雕琢的,如此不同。
她偏头望着窗外,见窗下停靠的一亮古朴的轿车,那车的牌子,她没见过。也许是见过,但是二十年的时间,又岂会让她记得。
有几个像是初来乍到的小伙子见到这车,将车团团围住,一边拍照一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她老远都能听到——
“这车是迈巴赫吧!老天,两千多万啊!什么人的?”
“不愧是梅奥啊,来这儿的都是有钱人。这一区大部分都是中国人在住,你想啊,国内生了病来国外看的,都是富豪吧。”
啧,每个字拆开都能懂,连在一起,她偏偏就是理解不了。什么迈巴赫、什么两千万、什么梅奥、什么有钱人、什么国外看病……信息量太大了,处理不了。
正欲转开视线,却见竟有人从车里走出来了!几个小伙子见人出来了,纷纷尴尬地收好相机,灰溜溜跑走。而那车里出来的那人……却让她脑子一下变成了一团浆糊。
那最熟悉的微挑的凤眼,那麦色的小臂,那紧实瘦削的身材……她怎么能忘记?
窗下之人似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竟也在这时候抬头朝她这儿看过来,一瞬,两人的视线竟就这么对上了。
楼下的人先一愣,便突然转身大步买入了病房楼。
杜冉琴忙焦躁地收回视线,心中万分忐忑,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如果这个时代有他在,她也许是能生存下去的,也许是还有动力活下去的。
只是……这个时代,她现在还是未嫁人的老姑娘,遗则、遗玉、遗心……她可还能看见?还是说,只要她嫁给他,就还能见到那几个孩子?
杜冉琴脑子已经乱作一团,根本就什么都想不清楚,这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杜冉琴!你全身上下就只有脑子还算不错,听言导说你上了脑子,这不是真的吧?”熟悉的清冽嗓音,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虽说起初与玄龄相识之时,他也曾毒舌过,可他说话时咬字一直十分清晰,宛若撞玉。而现在站在她面前这人,虽说音色一样,可音调却是不同的,甚至咬字有些生涩,像是说不惯中文。
“你……你说话怎么这个腔调?”她脑子里有千千万万个问题想问,最终却只挑了这最容易说出口的。
“咦?你不知道啊,从我爷爷的爷爷移居英国开始,我家就没人回国住啦,我小时候在意大利长大,在德国上的中学,后来到美国哈佛读的医科大学,现在跟言导一起研究课题。中文不太熟悉。”joe灿然一笑,这笑容相当爽朗,毫无城府。
然而杜冉琴望着他的笑颜,却泪水夺眶而出。
不是他。
她的玄龄,是那个悠悠然在睡前轻吟一首西州曲的男子,是个满腹经纶、论起文采大唐无人敢与之叫板的才子,是个笑起来宛若青竹,儒雅淡泊的浊世佳郎。她的玄龄,绝不是眼前这个连中文都说不清,笑起来豪迈爽朗的外国佬。
她要回去,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回去。这个房乔,不是她的玄龄。她所爱的,就只是那个家缠万贯却仍一袭布衣的清俊文人,她爱的只是大唐的首宰,房玄龄。
第一九〇章 烟雨长安
乔见到杜冉琴竟然好端端哭了起来,一时错愕,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相当笨拙。杜冉琴瞅着他这和玄龄一模一样的面孔,却表现的如此生疏,心情骤然坠入谷底,连哭的心情都没了,抹干净眼泪,开口道:
“我只是记不清过去好些事,有些难过。如若你愿意跟我讲讲你所知道的有关我的事情,我会很开心。”
乔听她这么说,便坐在了床侧的皮沙发上,翘起腿,右手拄腮,开口讲述了从他认识杜冉琴至今所知晓的一切,说道关键时候,提及了些许往事,他还有些神色微赧,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从他这里,杜冉琴知道,另一个“自己”大约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乔,由于乔和言清两人在医学圈相当有名气,又年轻英俊,因而憧憬这两人的学生相当多,在高中一次有关神经科的学术讲座中,她也见到了这两人,憧憬着两人所在的研究所,她拼尽了全力拿到了言清教授的邀请函,进入了哈佛,成了乔的学妹。而谦崇与乔的同门,也通过言清教授与她相识。再就是谦崇喜欢上了她,展开热烈追求,闹得沸沸扬扬,然而她却说憧憬的人是言清教授和乔,因而魏谦崇为了证明自己,拼命做科研,终于在哈佛医科大精神科博士毕业论文评奖中超过了乔,谁知乔这时又转攻了癌症……谦崇以为乔是看不起他的成果,两人就此决裂。正巧这时候她也觉得乔离开精神科让她十分难过,便答应了谦崇的追求……
说来,并不算太纠葛,比她和玄龄之间要平淡的多。
只是她答应了谦崇的追求后,乔也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就试着约她一同出游。对她表白了心意,希望她重新考虑和谦崇订婚之事。而她这次受伤……就是因为听了乔的告白,在回家的路上。六神无主,开车的时候没避开对面的货车。出了车祸。
“jessie,我没料到会让你这么为难,对不起。如果我早些告诉你我的心意,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乔歉疚一笑,右手食指轻轻擦过鼻尖,赧然别过头。
她英文名字是叫jessie,二十年没用。险些都忘记了。
杜冉琴看着乔右手的动作,心中又泛上一阵酸楚。他分明是另一个人,却长得和玄龄一样,连小动作都一样。玄龄在沉思时。也喜欢右手拄腮,喜欢用右手食指的关节轻触鼻尖。
只是,玄龄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事事了然于胸的样子,她极少见他为什么事情赧然。更没见过他羞涩。乔和玄龄,不是同一个。
“乔,我……我想回国看看。只是这件事我不想让我妈或者谦崇知道。如果可以,你就陪我一同回去一次可好?”杜冉琴猛然想起鸣峒寺的高僧,觉着如果能找到鸣峒寺。兴许能找到一线回去的希望。
“哦,当然没问题。只是你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乔见她对自己这般信任,不由又扬唇一笑。
“找一个人。”
杜冉琴阖上眼,靠在床头,下了决定之后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那要等你能出院才行。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我会每天来看你。”乔见她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便起身准备离去。
杜冉琴轻轻睁开眼见他要走,忙追着喊了一句:
“乔,如果方便,下次来的时候,麻烦你帮我带些书来。要……嗯,中国古代历史的,唐朝历史的。”莫怪她私心,她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兴许她回去之后会有用处。
乔一怔,转身问她:
“你不是看过好些遍了么?”
哈?她看过了?嗯……也对,另一个自己也许比她还要关注那个时代的事情吧。
“我全都忘记了,想再看看。”
“好。”乔并不多问,上前替她将水杯往她手边推了推,笑着摆摆手离开了病房。
杜冉琴见他走了,便又沉沉陷入对她所熟悉那里的深深思念中。
不知,师父可找到了她?
不知,另一个自己是否愿意再回来?
不知,玄龄他可曾发现那个她,并不这个她?
不知……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淫雨霏霏,行人落寞,纵是喧嚣的帝王之都大唐长安,也竟显得冷情了。近来长安实在多事,也难怪街坊里略显萧瑟。
一代贤明朴素的国母,长孙氏,诞下龙子李治,龙子满月之日,崩。太宗李世民于太极殿封其谥号为文德皇后,追思故人,三日不朝。
尚书左仆射房乔与窦郡主婚事也因此推迟数月。
房乔前妻杜冉琴下落不明。独孤家与杜家倾力搜寻,终无音信。房乔告病在家,数月不入朝堂,其四子遗则替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