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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可以说是幸运吧。虽然我和卫生兵实施了急救措施,但你要死仍然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实际上,你的心脏有好几次都停止跳动了哦。我用了除颤器才没酿成大错。我们伪造了你的身份把你送进南桑的医院,总算是达到了能够手术的状态。但是,那个小镇的医院设施里却没有能救你的外科医生。因为敌人的追踪也很迅速,我们只能把病危状态的你运出来,用我们的直升机转移到柬埔寨的金边。那里有我们影响力大的医院。正好有个技术不错的法国外科医生在当地做NGO“志愿者”,就隐瞒着真相把他叫来给你做了手术。手术花了20个小时呢。支开喜欢刨根问底的当地相关人士也费了很大劲儿,还有事件的善后处理——”
听到这里,宗介打断了雷蒙的话。
“我知道了。总之是你救了我是吧。”
“算是吧。到能这样对话为止都还算是。”
雷蒙的声音,听起来包含了些许的腻烦,同时还有种还在想着什么可疑事情般的感觉。
无论如何,拯救宗介的作业恐怕都伴随了极大的苦劳吧。他试着考虑起如此搭救自己的理由。
理由之类的实在太多,多到连数都觉得麻烦了。
“之后你曾经几次恢复过意识。但是,并没有达到能够正常对话的状态。因为你只是嘟囔着几个地名,然后就不断重复‘带回来’‘夺回来’之类的梦话而已。”
“不记得了。”
“哎,大概会这样吧。”
这样低声说着,雷蒙从半袖衬衫的胸前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用火柴点着火,好像也没太大感觉似地抽起烟来。按说在一起生活了也有一个多月,但看见雷蒙抽烟,这还是头一次。
或许是注意到了宗介的视线吧。雷蒙扫了一眼自己的香烟,自嘲地耸了耸肩。
“其实是抽的。”
这么说着,他用手指夹着香烟——烟头的火焰在空中划出小小的圆圈。
“本来想趁着扮演懦弱的摄影师的机会戒掉的,可还是不行。”
“是吗。”
边随口附和着,宗介想起了库拉玛临终时的话。
“等你度过了危险期之后,我去把她埋葬了。运到她故乡的村子。”
“…………”
“埋葬完之后,离开坟墓100米远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抽了一棵。大概,我是爱上那孩子了吧。在被烟呛得直咳嗽之后,我哭了好久。我觉得差不多哭了有十年的份吧。”
虽然这么说着,雷蒙却没有表现出与之相应的感情。听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
他说道。
“你我都是同罪。彼此都利用了她,把她卷进来,然后再害她死掉。做这种工作,这都是常事。不过呢,总有一天——”
他把香烟扔在地板上,用靴底把烟踩灭。
“——总有一天,我们会遭报应吧。”
雷蒙一时间陷入沉默,用忧郁的目光凝视着墙壁上的一点。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投射出深深的阴影。宗介觉得,自己迄今为止已经见过这种表情很多很多次了。他至今遇上过的战友们,偶尔都会露出这种表情。那是以人的生死为生计的人所特有的某种死相。并不知道那是会发生在最近,还是在很久以后的将来。只是,那种阴影能让人感觉到死亡。
“这里是哪里?”
宗介问道,雷蒙慢慢地转向背后的画。
“这幅画就是提示。它的作者在此地迎来了人生的终结。太平洋的正中央,马克萨斯群岛的希瓦瓦岛。在我这个法国人看来,这里可以说是地球的尽头吧。”
马克萨斯群岛。位于波利尼西亚的一角。
这里确实应该是法国的领地,但是把自己运到这种边境地方来的理由会是什么呢,宗介思考着。
恐怕是想把自己从什么人那里隐藏起来吧。仅凭这一点,就能大略地推测出雷蒙他们组织的立场。
“不好好地回答我下面的问题的话,你的人生也会在此终结。”
“我可不这么想。”
“我并不是因为单纯的友情和善意才救你的。我们想要的是你的知识。因为我们“DGSE”也一样想要‘秘银’和‘汞合金’的情报。”
摘下眼镜,再次盯住宗介,雷蒙在椅子上重新坐好。
“那么,开始提问吧。”
他非常公事公办地说。
——
刚刚进入傍晚的时候,雷蒙离开了相良宗介的房间。
他穿过走廊,进入礼拜堂。
这里是一所十九世纪建设起来的古老教会。几乎不为观光客所知,当地人也不再来做礼拜了。周围有雷蒙的伙伴,特种部队的队员们强加戒备,以防毫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
位于赤道附近的这个希瓦瓦岛,今天也同样非常炎热。暴烈的日光使窗外的岩壁和大海闪着白灿灿的光辉,晃得从黑暗的房间里出来的雷蒙直眼晕。只有吹过石造的通路的凉爽海风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在礼拜堂里等候的上司确认了是他,走近过来。
男子的名字是德尔库。年龄四十出头,体形瘦削,黑色的头发,唇上蓄着胡须。他和雷蒙一样都是法国对外保安总局的特工,已经一同完成了数次作战。
“怎么样,那小子招了吗?”
德尔库问道。
“怎么说呢——”
雷蒙耸耸肩。
“——他在搪塞。来回来去地重复‘不知道’‘不记得’。大概是看透了因为他没体力,咱们也不能拷问他吧。已经毁灭的组织的情报什么的,说出来也不应该有什么大的犹豫才对呀。”
“…………”
“对于那艘潜水艇和那支部队的情报也很慎重。不如说,反倒打探起我们知道的东西来了呢。”
关于被美国海军称为“ToyBox”的两栖潜艇的消息,他们的组织几乎没有掌握任何情报。
有情报说它在什么地方被击沉了。也有情报说它现在正潜伏在太平洋的什么地方。实际到底是怎么样,雷蒙他们也还不清楚。
就连本应属于那支部队的宗介,也是真的不知道同伴们的消息的样子。
“其他的呢?那来历不明的潜水艇啥的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们想要的是关于‘汞合金’的情报。”
丝毫不想隐藏自己的焦躁,德尔库向雷蒙追问道。
“原本是对他们对武器市场的露骨干涉进行调查,但进入今年以来所发生的几次事件也正逐渐明朗。他们控制国际纷争,勉强维持着开始腐朽的冷战体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想让我们作壁上观。怀柔也好,对决也罢,如果不能掌握他们的实体的话——”
“我知道了啦。”
雷蒙不耐烦地挥挥手。
他并不太喜欢德尔库。对于从孩提时起就走上精英之路,只要有意就能做得高官的雷蒙,凭自力爬上来的德尔库总有地方瞧不上眼。觉得他是大学里出来的小少爷。
“相良宗介说,条件合适的话可以协助咱们。”
“条件?”
“嗯。”
“什么条件?”
“给他准备武器和弹药,还有资金。容易到手的ArmSlave一台和运输用的货船。以及指定地点的隐蔽所。”
雷蒙把宗介的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他,德尔库的眉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
“他还想打啊?和‘汞合金’。”
“看来好像是那个意思。”
“好心救了他一命,还使唤起我们来了。登鼻子上脸了吧。”
“要接受他的要求吗?”
“没门儿。”
德尔库不屑地说。
“我们并没决定要和‘汞合金’对立。叫他干活儿的条件顶多是保证他的性命。”
“哎,这倒也是啦。”
“等他再稍微恢复一点吧。然后我来直接逼问他。”
既然都这么说了,德尔库大概是认真的吧。待到体力恢复之后,应该会对宗介严刑拷打,或者精心的投以药物才对。
雷蒙并没有阻止他这样做的权限。想到今后的事情,他的心情变得黯淡起来。
“你好像很不服嘛。”
“没有……”
“差不多也有必要把他拘禁起来了。去给他带上手铐。”
“还没有那个必要啦。他才刚刚能转过头。目前也不会发生什么异变的吧。”
——
但是异变偏偏就在当晚发生了。
收容相良宗介的古老教会,建在那个深海中的孤岛的东南部,一座面向大海的小山的山坡上。周围并没有民宅和海港之类,但尽管如此,作观光客打扮的特工进进出出也不会很显眼——作为间谍组织的隐蔽所来说还算是个过得去的地方。
当地的人们只听说是某处的有钱人买下了这教会,偶尔作为别墅来使用而已。也几乎没有商人进出。
教会的周围,由数名29SA——DGSE的特种部队的人员轮流负责警卫。虽然戴着太阳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