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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着读着,黑幕取代了夕阳,微弱的路灯让书上的字变得模糊,但少年仍不死心,继续研读。
因为他必须读书,必须得第一名,才能拿到奖学金,这样,他才能继续升学,才有出路,才有未来可言。
思及未来,少年捏紧了拳头。
肚子不停地咕噜咕噜叫,于是他站起身,走进家徒四壁的家,连灌了好几杯水,才能稍微压下这股磨人的肌饿感。
他发誓他一定要成功,不再让母亲过这种贫困的生活,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念书,等一满十六岁,他就可以去打工,这样家里就能多一份收入,多少减轻母亲的负担。
说到母亲,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都快八点了……
才这么想,就听见外头传来由远而近的汽车引擎声,接着车子好像就直接停在他们家门口。
怪了,是谁会把车子停在他们家门口?
他好奇的走出去观望,看见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加长型的车身,一看就知道车主身价不凡。
暗暗立誓,总有一天,他也会拥有这样的车……不,不对,这辆车怎么会在他家门前停留?
“阿麟。”
正感到疑惑,就看见有个人从后座下来,喊着他的名字,那个人,他再熟悉也不过。
“妈?!”
母亲瘦弱、苍白、憔悴,眼袋浮肿,明显哭过,但却微笑的对他说:“你爸爸来接我们了……”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站在母亲身后,握着她肩膀,却不敢迎上他愤恨的目光。
瞪着男人的五官,他觉得就像看见三十年后的自己,这个男人,他应该要叫一声父亲。
第一次与自己的亲生父亲见面,他除了恨,还有满满的不甘心。
十几年了,事到如今,他再出现有什么意义?
时麟恨他,恨他的不负责任,恨他的懦弱,也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让母亲脱离目前困顿的生活。
顿时他明白了。
母亲是为了筹措他下个月高中新生注册的学费,才去求他的生父协助。
当年,母亲是时家的帮佣,与时家大少爷相恋,但这段恋情并不被时家人接受,不只是母亲的身份地位不为时家所容,更因为当时时家大公子已经结婚,并育有一子。
在丑闻爆发之前,母亲被强势的时家老爷赶出大门,而这个男人,不但没有挺身而出,反而选择懦弱的放手。
而他的母亲,在离开时家后,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思及这些年来,他们母子俩无依无靠,生活悲惨凄凉,他不禁眼眶泛红,因为不甘心,也因为悔恨。
饿了可以忍,断电也可以忍,但母亲说什么都要让他念书。
“妈……”他握紧了拳头,没有办法对母亲说重话,只能把满心的不甘、挫折,全数吞进肚子里。
他不想求那个没用、懦弱、不负责任的男人……
“现在才出现,有什么意义?”他咄咄逼人,语气很冲地质问“父亲”。
“起码你母亲不用挨饿,你也有书念!”
男人这么回答,让他无从反驳,也让他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于是他和母亲离开了原本住的铁皮屋,改住到一栋华美的小屋里。
不愁吃穿,不用再担心断水断电,不用克难的利用微弱的灯光苦读。
那个拥有小花园的房子,种满母亲最爱的百合,不用再为钱伤神的母亲,在那个花园里,笑得好开怀,生活起居还有人照料,母子俩过了一段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偶尔,那个人会来,母亲的笑容会更灿烂,可他,却笑不出来。
他并末认诅归宗,母亲也未与生父结婚。
住在那个房子里,他们母子就像被藏起来的一样,隐密遮掩,害怕被发现。
而那个人的到来,像是在提醒他,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母亲的容忍委屈得来的。他很努力的不去想,他是私生子,而他的母亲是……
直到有一天,母亲做了一桌子菜,帮正值发育期的他加饭,然后那个人来了,还带了一个不苟言笑的老人,那老人目光扫到他身上,定住。
“听说你考上建中,而且都拿第一?”
“关你什么事?”他不驯地回嘴,一如那些叛逆的少年。
老人只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下了决定——“再晚就来不及,送出去吧。”
从母亲惊惧的表情看得出来,这个老人就是那位“大老爷”,他的爷爷。
强势、无法沟通,不顾他的意愿,不管他大吼大叫,挣扎着说不要,硬是让人将他架上车,打包送出国。
母亲只能流着泪,看着他被送走,纤弱的身躯如风中烛火般颤抖,而他的父亲,则懦弱的不发一语,眼睁睁看着他和母亲被拆散。
“不——”
他用力呐喊、死命挣扎,终于……他逃离了这个梦境。
但是过去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半睡半醒的茫然中,时序快转,来到他二十三岁那一年。
离开将近八年,好不容易能回来见母亲,迎接他的却是母亲的牌位……
他颓然丧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母亲病危的消息?为什么阻止他回国?为什么不让他送母亲最后一程?
母亲最爱的百合盛开依旧,但母亲却已经不会在百合花圃里,闻着花香,灿笑如花……
“该死!你们该死!”
他诅咒着,咒骂着血缘至亲,压抑不了的愤恨排山倒海而来,接着他狠狠骂了一句“该死”,便倏地转醒。
第2章(2)
时麟坐起身,发现自己一身汗,急促的喘息声在宁静的半夜听来格外清晰。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房里只有他一人,那些陈年往事虽然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却依然如恶梦般纠缠着他。
用双手搓了搓脸,下床,穿着单薄睡衣的他,无视寒冷的天气,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更清醒。
怎么又会梦见以前的事?一定是因为……他太不甘心了才会如此。
“不甘心又能怎样?”抬头,浴室中的镜面反射出他的脸孔,他讥讽地扬起嘴角,嘲弄自己。
以为他已经够大了,羽翼已丰,不需受人摆布,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受制于人……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对着镜子愤恨地宣示,眼神彷佛要穿透镜子般,看着远方不知名的仇敌。
他不会输,他绝对、绝对不会输给那个人!
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时麟的思绪,他走出浴室回到房间,抄起桌上的手机,心里不悦的嘀咕,是谁这么不识相,在早上七点打来?!当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封简讯,而这个号码,他很陌生。
是谁?带着满腹狐疑,他点开简讯——
一肚子的不满,无处发泄的怨恨,在看完简讯内容后,顿时被抛诸脑后。他眉一挑,嘴角扬起深沉的笑。
钟佩吟不禁想,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
有好感是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也是真的,但疑虑还是很多,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提醒她要想清楚,等多了解对方一点再做决定。
可是很莫名其妙的,她却答应了。
时麟,这个男人跟她以往的相亲对象很不一样,他很坦白,直接摧毁她对婚姻和爱情的幻想,很残忍,但她却觉得他很不赖。
哥哥们说,时麟不在时家工作,对接班没兴趣,平常靠炒股票赚钱,不太跟人应酬,也不需要加班,是一个在家工作的人。
所以她有一点点的心动。
在点头之前,她只问了一个问题,而且还是在电话里问的——
“我很喜欢吃火锅,我也只会煮火锅,你喜欢吗?介不介意一周吃三次火锅当晚餐?”
时麟的回答则是,“火锅?晚餐?我没意见。”
所以她答应了。
即使心中有很多声音告诉她,不行!但她眼前出现了未来的蓝图,她想要的家庭远景,她觉得……若对象是时麟的话,只要努力一点,应该可以的。
他很坦白,不会唬弄她。
反正她的结婚对象,早就注定了不会是恋爱认识的,从开始相亲的这两年多来,总算遇到一个她觉得“还可以的”,就这样吧……赌赌看,这个她还满欣赏的男人,能不能让她幸福。
只是答应了,还是很困扰啊……
“Ouch!很痛耶!”
就算困扰,还是得工作,她的例行工作,就是为住院多日,已经恢复活力的小黑猫换药,但她今天一边换药一边想自己的事,果然遭到天谴了。
这只她用两只手背上的伤疤为代价救回来的小黑猫,看到她依旧会紧张,没有因为每天见面,对她熟悉一点,每次换药都会把她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