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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兰抿唇浅笑:“果真如此?”
傅阳秋并不避讳,言道:“她生在庾州,却是长在京城,皇商梅府便是她外公家。”
“梅府,门第可不低,里面的公子小姐都是一等一的品性端良,待人和善。”说到这儿,她迟疑片刻,方道:“梅家只有一位小姐,前年归宁,嫁的是严州的豪商卢家。梅太爷夫人早逝,女儿也早亡,出嫁的是孙小姐。此外除了儿媳,孙媳,未听说还有别的女眷。”
三十四
吕彦廷显然对这种说法很不赞同:“那梅太爷的女儿名如卿,嫁到庾州的聂家,是也不是?这聂萦离便是梅如卿的女儿,梅太爷的外孙女。”
猗兰思忖片刻,道:“梅如卿确有其人——”
“那聂姑娘体弱多病,十多年来一直在梅家常住。这不前几日才从庾州小住回来。”
“这倒怪了。三千楼虽是烟花轻浮之地,可消息也是最灵通的。不说别的,梅家家中有多少间房,多少棵树,甚至连屋檐下有多少个燕子窝,也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会连府里藏着一位小姐,却不知道呢?”
吕彦廷听罢,心想确实有些道理。他将询问地目光投向若有所思的傅阳秋。傅阳秋半晌才开口道:“或许她不住在梅府——”
他说出这句话来,心下三分存疑七分却又肯定。他对聂萦离整日男装打扮、悠游街市不是没有怀疑的。“据说当年她是得了疫病,才被送到梅府,梅府上下不会不有所忌讳。她倒是说过,曾在东离山小住。”
“想必是这样了。”吕彦廷轻松说道。
猗兰望着傅阳秋凝重的表情,忽然想见一见这位卓然出众的聂姑娘。
自己是否卓然出众,聂萦离并不关心。今日傅阳秋在三千楼里对她疑窦丛生,她则刚从镇武侯府的侧门出来,忙着往下一个地方去。
镇武侯府门前街道极宽,名为琥珀街,四周店铺整饬典雅,霍然开阔,与别处大有不同。走到街角,往东边街上一拐,便是梅府,她却是要往南去。自进京来,她只回去梅府一次。府里上下,多是生疏和素不相识。外公和几位舅父皆不在府上,她只和表兄表嫂碰了个面,闲聊片刻就走,小侄儿攀着她的衣袖恋恋不舍。此时她着一身玉色的衣袍,在秋风中伫立良久。风拂过衣袂,她的目光也随着望向梅府门前。十多年来,她鲜少住在梅府。外公另外买了一处小院,单为她养病所用,而今几近荒置。外公是她至亲的人,可梅府并非她的家;她的家呢,早已寻不到了。
她并非不敬爱外公,也知外公多年来为她苦心思虑。可是东离山中的几个日夜,已经将所谓的亲情眷顾狠狠击为碎片,无法收拾。有时候她幻想,如果聂家老爷亲自去看一看东离山中闻名于世的死人场,还会不会觉得母亲决绝的离开是个错误?还有容碧月——有些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叹了口气,她收回目光,迈步往南边去。刚走了两步,就觉身后有人,她回头一看,竟是许君胄,风尘仆仆。
她开颜一笑。许君胄却急切道:“我一回来,就听说方才有人去敲了鸣冤鼓,状告江声楼。公子有何打算?”
她从容地沉默片刻,道:“不忙,你先回去歇着,明天自有你的事做。”许君胄向来是信任她,当即离去。她则继续往南走,来到一处轩阔的店铺前方才停步。铺中小二忙出来迎进,她坐下,不等上茶,就张口道:“去寻你家公子来。”
小二见她一脸百无聊赖,认定是来寻衅滋事。嘴上说倒茶,转身便窜到账房里,慌忙告知掌柜。掌柜一脸诧异,在门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方才走出来,寒暄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要事?”
聂萦离冷笑道:“你家公子欠我的钱,何时才还?”
掌柜哑然失笑。小二忍不住,在背后嚷道:“笑话,我家公子欠你的钱?我们德记是京城最大的钱庄,别的没有,偏是不缺钱!”掌柜嫌他聒噪,斥他下去,而后道:“公子莫不是来错了地方?”
聂萦离瞧瞧他,勾勾小指,示意他把手掌伸出来。掌柜不解,照做一番。聂萦离当即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个冷青的印章,在唇边哈了口气,这才往人家手掌上一盖。掌柜满腹狐疑地一看,当即合掌抹去,态度已变恭敬:“我家公子现在后院,老朽这就带您过去。”
德记钱庄果然是京城最大的钱庄,且不说它有多少银窖金库,就单说偌大的一处后院,亭台水榭,无一不备。两旁阁道如飞张之翼,拱起正中那座碧瓦雕檐的二层小楼。阁道愈是向上,则愈是眼界开阔,小楼则在四周的栉次鳞比间脱颖而出,足可俯瞰整条街市,因此那匾额上题的便是两个字:“霄云”。
掌柜送她到门前,先进去禀报,只听里面传出一个男声道:“既是讨债的,就自己进来吧。”聂萦离不示弱,迈步进去,对着书案前那位温文儒雅的公子道:“算你识相,那就少收你些利息!”
掌柜识趣掩门出去。那位公子则起身来,对着聂萦离一番仔细打量,这才柔声道:“丰润了许多。” 这位公子便是德记钱庄的少主人乔栩,而庾州分店的吴老爷正是他的姑父。
“乔公子也是红光满面,想必是春风得意,生意兴隆。”
乔栩笑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要多少,师妹?”
聂萦离忙道:“师妹我可受不起。那老头子在你这儿还有多少银两,你让掌柜知会我一声,我要的时候自然会派人来取。还是照旧,仅以印章为证。”
乔栩叹道:“师父对你百般信任,你却连声‘师父’都不肯叫,我这做师兄的都替师父心寒。”
“你莫诓我。那老头子为何对我百般信任,你难道不知?”聂萦离这时站起身来,一边在博古架上挑拣赏玩,一边说道:“江家而今状况不佳,他自己三心二意,不肯劳力费神,哄着我易钗而扮,冒充他的子嗣,自己倒跑到江南去逍遥自在,我却在江声楼备受白眼,连个帮手都插不进去。以后我若做得好了,那都是江家二老爷教导有方;若我将江声楼败掉,他又能置身事外,里外的苛责全由我一个人担着。合算起来,我花他这些银子,还都是我亏了。等他回来,我还要好好和他算一算账呢!”
乔栩说她不过,心里对这位刁钻的师妹也颇是心疼,转而寒暄几句知冷知暖的好话,才又道:“而今江声楼麻烦得很,你可有什么对策?”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凡事皆没有万能的对策,不过相机而动罢了。”她说完,又对乔栩道:“改日我还要和你家做一笔生意,不知左冰姐姐可有闲暇?”
乔栩听她提到自己的未婚妻,疑惑道:“怎么江声楼的酒不够卖了,要求助五老阁?”世人皆知五老阁五大弟子手艺出众,却不知这酒阁的座上首徒左冰本是位女子,并且是乔栩指腹为婚的娇妻。
“不用,只要两坛就好。”聂萦离狡黠地笑笑。乔栩无奈道:“怕是你这两坛酒,又是什么古怪方子,古怪酿法——”
聂萦离不理会他,说完就往外走,只给他丢下一句:“你要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乔栩听罢,这才停住抱怨,含笑送她出得门去。
午后的天空,忽变晦暗,风卷起尘土满街满巷地翻滚。聂萦离抬头见彤云密布,雨意垂垂,不由加快了脚步往永嘉坊去。她小的时候,就借着出外散心的机会,带着仆从将京城主要的街市、巷道都摸得清清楚楚,因而常能寻到捷径。她站在街口只扫视一周,便朝一处僻静的巷子行去。从巷子穿过去,再过一条街市,便是安平坊,永嘉坊正挨在安平坊的东边。
她不喜乘马,也不爱坐车。看起来孤高清傲的一个人,却偏好在街市的熙攘人流中穿过,瞧一瞧张张心满意足的朴素面孔。箪食瓢饮,劳碌奔波,日下西山时收获得却不仅仅是几百文钱,而是家中翘首而待的殷殷期盼。然而今日天气阴冷,街市上摊贩不多,行人也稀少。她无心盘桓,快步穿过安平坊中一条小巷,谁知刚走进去,就觉背后痛楚猛得袭来,她趔趄数步,撞向墙面,登时头脸一片青紫。
她身后矗立两个壮汉,手里棍棒齐备。她倚靠着墙强忍疼痛站起身来,呵斥道:“你们是谁!”
“有人叫兄弟们给你点教训,让你老实点!”说完棍棒又齐全地招呼上来。聂萦离本是弱女子,又无防身的功夫,哪里抵挡得住。钝痛直穿到肩背手臂的骨髓中去,她仰面倒下,颤抖地蜷缩起身体。那壮汉想必还不过瘾,伸腿又在她胸口补上一脚,恶狠狠道:“小子,记住爷爷方才的话!”
聂萦离冷汗迭出,双眸紧闭,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