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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可能放过?
果然,就有举人哈一声大笑起来,指着景王骂道:“看你的模样,应该是朝中大臣,或者外省进京的官员。明人不作暗事,报上名号来。”
“哈哈,官老爷要大发淫威,视我等读书种如同草芥,来啊,就算你有十八般武艺,万千刑具,我都受了!”
“各位,各位。国家养士百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朝!”有人将这次小小的骚乱上升到在朝廷领廷杖的高度。
一时间,千夫所指,群情汹涌,惊得景王面容惨白,嘴唇不住地打哆嗦。
吴伦大声呵斥:“退后,退后,否则直接打死!”
见场面实在太混乱。吴节朝彩云递过去一个眼色。
彩云会意,扶着依依退回房间里,却见一颗脑袋伸出来,关切地看着吴节。
“哈哈,好威风,好杀气。竟然要将我等通通打死,真当这里是左顺门吗?”一个年纪有些大的举人大笑着走到景王面前,指头几乎要指到他鼻子上了。
这人已经在京城住了二十来年,一直没能中进士,但手头的人脉却非常深厚。心中也不畏惧,径直厉声呵斥:“这位大人,报上你的姓名官职。老夫同检察院的总宪大人系出同门,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得请总宪大人写个弹劾折子,好好同你理论。”
所谓总宪就是监察院的头儿。天下言官御使的首领,多半由刚直强硬的官员担任。这些言官们引领着舆论风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皇帝,他们也敢破口大骂。
吴伦也是气急了,不知道好歹,一拨他的手:“乱指什么,你这个老杀才,黄先生也是你能指的?周护卫。动手。将这个狂悖之徒拿下!”到这个时候,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丝毫读书人的气息。近乎于一个泼皮无赖。
那个姓周的护卫面容通红,却没有动手。
话音刚落,突然间,“啪!”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吴伦脸上,动手的竟然是景王。
见到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吴伦也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景王,期期艾艾:“先生……你……你这是……”
“什么这是那是,你这个混蛋!”景王出离的愤怒了,咆哮一声:“你这白痴只知道给我添麻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是蹿着本……我来见这个什么名妓彩云。妈的,是你想见她吧。读书读坏心窍的笨蛋,这种只知道吟风弄月的女子能看不能睡,又什么意思。如今又惹了这么读书人,弄得老子人人喊打,滚蛋!”
他粗鲁地骂了一声,用袖子捂着脸朝门外冲去。
景王这次为了进京过年可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在此之前也撒下大笔银子在朝中运作,让人替自己在皇帝面前求情。
他这次进京之后,就没打算再离开。
只有厚着脸皮赖在朝廷中枢之地,一旦父皇仙去,才能够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才不至于呆在湖北那千里之外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队伍进入顺天府境内时,朝中就有一个重臣写信过来,叮嘱景王做人作事要低调,不能引人注目,免得激怒了朝中的清流。
因此,他进京之后也将以前的狂妄和嚣张收敛起来,一意隐忍。
可没想到,吴伦却在这里搞了这么一出。惊动了这么多读书人,其中甚至还有监察院总宪的同年。
对于朝中清流和读书人的厉害,景王最清楚不过。
上半年他之所以被人赶出京城,还不是这些把持舆论的士林中人的手笔?
自己这次刚一回京,居然又落到读书人手头,真真是霉运高照。
好还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也是万幸。
罢,也顾不得什么王爷的体面,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愕然地摸着脸,吴论脑子里彻底混乱起来。
等景王等人仓皇出门,他也顾不得背后的漫天喝骂和哄笑,低着头追了上去。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前,特别是当着吴节,被王爷抽了一记耳光,这个脸算是彻底丢了。
吴伦只恨不得地上有一道缝隙好钻进去,甚至还产生过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他以后再没有法子在士林中厮混了。
景王的车驾就停在离楚腰馆一百多步的另外一条街上,吴伦出去走不了几步,就看到景王已经上了马车。
在以前,吴伦是景王身边唯一的文士,又是举人老爷,在王府中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从湖北一路进京,他都不离王爷左右。
见景王上了马车,他也跟着想朝车上爬去。
却不想,周护卫一伸手,将他栏住。
“怎么了……”
周护卫:“吴先生,王爷累了!”
“让开,我要见王爷!”吴伦羞得一张脸红得要滴出水来,大声叫喊:“王爷,王爷!”
“呸!”一口唾沫从车中吐出来:“本以为你是个张良陈平,却不想是个蒋干,走!”
车驾辘辘前行,将吴伦孤零零丢在雪地上。
第二百九十四章不速之客
雪一阵阵紧如一阵,在雪地上站着,听到楚腰馆里里的笑声。一阵冷风吹来,吴伦几乎被凉透了心。
身上一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作为一个读书人,吴伦也知道明朝读书人的厉害和难缠之处。
王爷这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动用了以前在京城埋下的棋子,这才得了一个回到中枢决策机构的机会,理由是与天子团年。
可过完年之后呢?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只要一过大年十五,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赶出京城,只需有人看景王不顺眼。
所以,景王这次回来,一意低调,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个基调也是当初吴伦提议的。
吴伦当初在四川时被吴节压得束手束脚,败得极惨。不过,说起来,这人还是颇有头脑的,否则也不会被景王看重,引为臂膀。
在景王身边被人一口一个“吴先生”的叫,接受众人的尊崇景仰,吴伦这段时间也有点飘飘然找不着北,还真拿自己当无双国士了。言必谈孔孟朱程,开口就是诗词歌赋,很是收获了一些崇拜的目光,内心中也开始膨胀起来。
说起这次来楚腰馆,最近彩云姑娘如日中天,京城中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如果没同她说过话,听过她的曲子,枉称名士。
做为景王府的首席先生,按照后世的说话,他又是个文青气质浓郁之人。顿时来了兴致,想去见见这个大才女。
当然,对于风月场的消费他还是很清楚的,尤其是这种一流的清馆人,不搬出金山银海来,根本就跨不进那道门。
打个比方,现在的吴伦就起身份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而彩云则相当于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所以,吴伦就说服了景王过来看眼界,顺便让王爷买单。
却不想,一看到吴节,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吴伦彻底爆发。甚至还将景王搬了出来。可他还是忽略了读书人和吴节的厉害,不但丢尽了脸,还引起起王爷的不快。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景王的性格,这个王爷粗鲁无礼,心胸狭窄,偏偏胆子有小。刚才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想来他内心中已经恨了自己。
王爷若要用你时,可以将你捧到天上去。可若讨厌你了,你就是臭狗屎。
显然,刚才一幕,他是彻底对吴伦失望了。
吴伦站在雪地上,只觉得天下之大,自己却无处可去。
回王府,自己已经触怒了景王,就算回去。也不可能有以前那种地位,搞不好今后也就在里面混吃等死。
可如果不回王府,又能如何。
当初自己能够重新拿回秀才功名,靠的就是王府的力量。后来能够在乡试考场上中了举人,虽然不愿去想,却不得不承认,景王在其中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从头到尾,他身上都烙着景王府的烙印。景王还说了,这次会师若中了自然是好。若不中。吏部那边他已经说好了,左右要给他一个官职。如果离开王府。自己还谈何前途。中进士,他没有任何把握啊!
雪不停落下,在外面矗立良久,两肩和帽子上就落满了积雪。
里面的笑声还在一阵阵传来,间或丝竹之声、彩云轻轻柔的吟唱、吴节的高声大笑,士子一阵接一阵潮水般的喝彩。
听到吴节的爽朗的笑声,吴伦身上一颤,强烈的妒忌涌上心头,将他从痴呆中惊醒过来。
眼睛红了:该死的吴大傻,你好好地在南京跑回四川来做什么,如果没有你,我吴伦此只怕已经娶了唐小姐,逍遥自在过活。你一回四川,不但坏了我的大好姻缘,还勾结锦衣卫坏了我的功名。好在天不绝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离开四川之后,我吴论竟然认识了王爷这个命中的贵人,中了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