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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劲松已经站起身:“诸位为我大雍基石,有何使不得的?况且太祖高皇帝起兵之时,见兵丁生病,尚且亲自熬药。高皇后见兵丁衣衫绽破,尚为他亲自缝上,今日一揖,众位有何受不起?”
场上此刻已经鸦雀无声,只有柳劲松的声音在回响,柳劲松顿一顿才道:“此刻,此时,往西去二十里,就是青唐!青唐和大雍之间,打打和和,已经上百年!我知道,谁都不愿意打战,可很多时候,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不能不打,不得不打!青唐和大雍,互市已近三十年,这三十年边境可谓平安,可是这三十年,小摩擦难道就没有吗?”
“柳驸马,您讲的这些,我们都不大懂,就想问一句,当兵吃粮,饷银什么时候发,还有,据说新募兵丁的饷银比我们多出三成,可有这回事?”有大胆的,已经打断柳劲松的话。
柳劲松并不意外地笑了:“饷银已经在路上,两天之后就能到达。至于份额,新募兵丁和你们,是一样的!之所以会多出来,是因为他们的兵器衣物,都要重新做,这些折在里面,才会多出。诸位,你们手中的兵器,已经开始朽了,诸位,你们的演练,已经很久都没做了。诸位,你们是边境第一关,若有个万一,你们身后,是大雍的江山社稷,这江山,是大雍所有人生活的地方,是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的父母先辈,世世代代所住之所。”
柳劲松的声音已经难以保持平静,喉中竟有些哽咽,他毫不掩饰这点,擦掉了眼中的泪才道:“诸位,守边关,并非为了天子,也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身后,妻儿老小父母先辈,邻舍乡里,能够安稳度日。我在这里,谢谢诸位了!”
说着柳劲松又是深深一揖,众人差不多已经呆了,吴将军已经被柳劲松的话说的生起惭愧,若忘了这点,守边关又为的什么呢?吴将军轻咳一声才道:“诸位,诸位,我也晓得,我之前也做过许多很对不起诸位的事,今儿当了柳驸马的面,我就说一句,以后那些事,再不做了,什么银子前程,如果不能安稳过日子,那些都顶个屁!”
吴将军忍不住说了句粗话,这让兵丁们快活地笑起来,柳劲松也笑了,接着就道:“生了疮得了病是常见的,可总要把这疮挖了,把这病给治好。今日,你们散去之后,我并不会追究,可有些人,我不得不追究!”
说着柳劲松已经示意,等待已久的侍卫把岑参将推过来,岑参将的衣衫已经被剥去,只穿了白色中衣。柳劲松看着他:“岑参将,方才我问你的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柳驸马,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别绕弯子了,我是个粗人,当不起你这样的绕弯子!”岑参将面色煞白,当几个侍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惊觉自己中计,没想到柳驸马竟不是那样轻易上当的,不,不但没有上当,反而还挖了个陷阱让自己跳进去。
这种身份的人,不是该不知世事,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不是发现自己的计策,让自己掉进陷阱?岑参将到现在都有些想不通,柳劲松也不和他多说话,只对众人道:“已经都查清楚了,是岑参将放出的,新募兵丁比你们多三成饷银的消息!”
兵丁们齐齐啊了一声,柳劲松垂下眼:“扰乱军心,煽动哗变,视同谋反,岑参将,你可有什么话说?”
“你不能杀我,我是成家姻亲,成首辅是我妻子的舅舅!”岑参将听到柳劲松的话,心中开始惊恐,大叫起来。
“我当然不会杀你,虽则天子旨意,我可以便宜行事,但你这事,牵连的太大了,总要好好查查!”柳劲松毫不所动,只是轻声道,这让岑参将心里越发惊慌,柳劲松已经重新面向众人,不过此刻柳劲松的面色开始变的凝重,这些事,不查个一清二楚,很多事,还真做不好!
“成家的姻亲?”秦国公主收到加急军报,眉不由皱起,成素娥微微惊诧一下就道:“成家的姻亲,说遍布朝堂也不奇怪!”家族大了,人口就多,彼此联姻,几辈子的亲戚加上,每家的姻亲数字,都能让人咂舌。
秦国公主也笑了:“所以才会有人对这边下手!”只是这件事,总要好好整肃一下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使手段,做别的打算,真让人有些寒心!
秦国公主的沉默让成素娥的眉微微一皱:“公主,我……”
秦国公主抬起手:“你不用解释,这些事,我心里明白,姻亲,也不过就是姻亲罢了!”成素娥应是,秦国公主拍拍她的手:“你要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我用人的根本,再说了,真要寻一个亲戚里没一点劣迹的人出来,还真寻不出来!除非从孤儿里寻,还要从小养起!”
养出来,还未必能用,成素娥也笑了,最怕主上多疑,≮更多好书请访问。 ≯轻轻被人挑拨就乱了阵脚,那时很多事情就难做了。
“这些大臣,除了攻讦还会做什么?”太子把桌上厚厚一叠奏章翻了翻,用手按住额头,有些郁闷地说。
“阿弟,这些是难免的!”秦国公主的话并没让太子释然,他用手摸着下巴:“我晓得这是难免的,甚至有人想留好名声,还会特地去攻讦的,可是阿姐,此刻比不得平时,越是这时,越要团结一心,而非争权夺利,为自己谋最大的好处!”
“做天子的都会这样想,可是人一多,心不齐是难免的,更何况上次我们的动作,不免会让不少人不满,成首辅又是头一个把家产造册,不该要的全都送出来的人,他的亲戚现在有问题,自然会群起攻之!”
说的很对,可是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太子闭上眼,睁开时候满脸疲惫:“我知道,姐姐,我知道,可是我并不愿……”
“天子哪是那么好当的?”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既能给人带来无限的荣华富贵,自然就有人想迷惑,想攀附,就是为的荣华富贵。
“我还是太年轻了,阿姐!”秦国公主看着太子有些单薄的肩头,心里有些不忍,可这样也是没办法的,皇帝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不让太子早些监国,等皇帝真的重病,朝廷,只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殿下,陛下那里传来消息,说陛下今儿又吐血了!”真是屋漏更逢连夜雨,太子看向来禀报的内侍,按理,此刻该连夜在皇帝身边侍疾,而不是继续理政!
“把消息传出去,并召各公主入宫侍疾!”秦国公主果断地下着命令,接着对内侍道:“让太子妃也去侍疾。”内侍应是退下,太子脸上没有欢喜,而是别的神色:“父皇他,真的要……”
纵然知道皇帝身体不好,可他活着,太子就有一种依靠,自己只是代父皇监国,可皇帝真的要没了,太子却没有即将执掌江山的喜悦,只有一种恐慌。这坐江山,并不是那么轻易的。
特别是,要做一个好皇帝的,就更不容易!
“阿弟,我们去看看父皇吧!”秦国公主拍拍太子的肩就率先走出,难过恐慌都是有的,但为了能让皇帝去的安心,也只有挺起胸膛,承受这些重担!
“传召各公主入宫侍疾?”玉琳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侍女恭敬地道:“是,公主,宫中来人说,陛下已经重病,甚至……”将要不起这样的话侍女是不敢说出来的,玉琳低下眼才道:“知道了,换衣服吧!”
入宫侍疾,自然不能穿的花红柳绿的,但也不能全是素服去触天子的霉头,玉琳只薄薄擦了一层脂粉,发上用了根红宝石金簪,衣服是天水碧的颜色,走出门时,只觉得热浪滚滚,侍女用扇子给玉琳遮住日头,这京城的夏,已经来了很久了,丈夫离开此地前去边关,也七个多月了。
玉琳轻叹一声,虽只短短几月,可发生的事,已经不能再让人继续赏花游宴过悠闲自在的日子了。
玉琳走到外头,吴王已经等候在那里,虽则他面色平静,可玉琳从吴王紧握轮椅的扶手这个动作,读出他心中的伤心。先皇的皇子们,就只剩下皇帝和吴王了,若皇帝变成先皇,就只有吴王一个了。
皇叔虽尊贵,可哪有皇弟来的亲热?玉琳上前推自己的父亲出门:“爹爹,宫中并没旨意让您也进去!”
“我知道,可我只想去看看,看看我的兄长,想想原来的许多事情!”吴王的声音很平静,可玉琳从中读出哀伤,没再说话就和吴王一起上了马车。
这一路,只听到车声辘辘,照样进了宫,照样由内侍迎着往天子寝殿去,玉琳的心,却不像平常那样安定,脚步越来越沉重。
路上的宫人们,一个个也神色凝重,虽然被许多人簇拥在这里,玉琳却觉得浑身都是冷的,阿松,你在何方,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