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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华微微一笑,颔首应和。以前她没有发现,原来简明洁深谙说话技巧,甚为玲珑,此一席话既表现出主人家的身份,又不过分倨傲,正是恰到好处。而且她似乎从不以“本宫”自称,更添一分大气随和。
又寒暄了几句,陆陆续续有宫嫔上阁楼,恭声浅笑地对简明洁行礼,各自落了座。唐风华区分不出宫装等级,只大约知晓是婕妤贵人之类。待众人到齐,最后姗姗而来的两人,便是蓝妃和娟妃。
蓝妃大抵事前不知道简明洁邀了唐风华,一见末位那人,脸色微变,挂在面上的笑容一时有些僵硬。
唐风华视若无睹,神色自若,只听简明洁支持大局,开口道:“众位姐妹,今日是人月两圆的佳节,我先敬大家一杯,一祝金朝昌盛繁荣,二祝陛下龙体安康,三祝大家喜乐如意!”
言毕,她举杯昂首,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回敬,席间笑语晏晏。
唐风华掩袖浅酌,毫无简明洁的英气飒飒,倒显小家碧玉的低调谦卑。
坐于简明洁右侧的娟妃抬眼觑过来,轻声细语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新进宫的风蕴姑娘了。”
唐风华对上她端详的视线,点头应道:“风蕴见过各位娘娘。”
娟妃容貌秀气,嗓音细而软,轻轻回道:“风蕴姑娘好容色,正应了那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真令人艳羡。”
唐风华客气接话道:“娟妃娘娘秀外慧中,才叫人钦羡。”
娟妃抿着粉唇浅浅一笑,神色略为腼腆。
蓝妃忽然站起,持杯走到末座,对唐风华道:“风蕴姑娘,早前我们见过了,这杯敬你。”
“不敢当,风蕴敬蓝妃娘娘才是。”唐风华十分谦逊,举起酒杯回应。
蓝妃却持杯不动,柳眉微皱,露出一丝不悦。
唐风华淡扫她一眼,先行喝完杯中酒。
蓝妃仍是不饮,皱眉盯着她。简明洁见气氛渐僵,打圆场道:“我也陪饮一杯,蓝妃,来。”
蓝妃突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道:“本宫虽被降了分位,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风蕴姑娘尚无名份在身,是否应该站起回礼?”
简明洁微怔,想起之前蓝妃被禁足,今晚中秋才可破例外出,应是未知风蕴腿伤之事。
又听蓝妃道,“尚未册封就如此傲气凌人,若真封了妃,后宫可还有我等立足之地?”
唐风华波澜不惊,淡淡道:“依照宫规,我确实应该向众位娘娘行礼,奈何腿脚不便,无法走动。”她转头,吩咐秦非晚,“非晚,扶我起来。”
“是,姑娘。”秦非晚搀住她的手臂,让她借力支撑。
唐风华勉强站稳,向在座的每人一一欠身。
娟妃忙站起,竟回了一礼,眼中似有同情之色。
蓝妃愣在当场,没想到短短数日不见,唐风华居然残废了。不论是真残还是假扮,她在众人前为难一个伤残者,终是说不过去。
“坐下吧,免你行礼之仪。”见众人都把目光停在自己身上,蓝妃伸手虚扶一把,转身回了座位。
谢蓝心自觉吃了闷亏,之后倒是安分许多,缄口喝酒,未再出言刁难。
酒过三巡,简明洁谈兴愈高,朗声说道:“素闻娟妃妹妹歌声如黄莺出谷,蓝妃妹妹舞艺超群,不知今日我们可有荣幸欣赏?”
嫔妃相聚,本是争奇斗艳的好时机,只不过几位婕妤都是皇帝的女卫,无心争斗,往日后宫也算平静。今日蓝妃落了面子在先,此时当即回答:“不如击鼓传花,花落谁手,就罚谁出来献艺。”她看了看唐风华,补上一句,“歌舞不拘,书画皆可。”
“甚好!”简明洁扬笑,拾筷轻敲白瓷盘,道,“我未想到要备鼓,那就以敲碟取代,且借你们谁的玉佩一用。”
蓝妃摘下系腰玉佩,配合地道:“从蓝心这儿传起吧。”
“各位妹妹,我闭眼了,你们自行开始。”简明洁脆击白瓷盘,合上眸子。
象牙筷敲击瓷碟,清声泠泠,节奏不快,一下一下却富有规律。
唐风华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这玉佩,必是会落在她手里。
果然,旁边的婕妤刚塞玉佩过来,敲击声就戛然而止。
“我可没有偷看。”简明洁睁眼,瞧了一圈,望向唐风华,笑吟吟道,“风蕴,玉入你手,是吉兆,说明你鸿运当头。”
“风蕴姑娘,你要献歌一曲或弹琴作画?”娟妃细声问道,也起了兴致。
“琴棋书画,我皆不擅长。”唐风华很坦白,但话锋一转,再道,“三位娘娘都出自将门,那我就献‘武’吧。”
“哦?如何献武?”简明洁饶富兴味,侧着脸庞瞧她。
唐风华不多作解说,把玉佩放在桌上,手心轻巧一拍桌面,玉佩弹起,直飞蓝妃方向。谢蓝心顿时一惊,刚欲出手截住直面飞来的玉佩,却见那玉佩当空停滞,精准地掉在她右手边的酒杯旁。
“好内力!”简明洁拍掌赞道,“力道拿捏得极巧极妙!”
“这算什么献武?”谢蓝心微恼,嗤了一声。
“这当然不算献武,只是先把玉佩归还蓝妃娘娘。”唐风华不看她,望住简明洁,“明妃娘娘,可介意等会儿重掌宫灯?”
“不介意。”简明洁不追问,只兴趣盎然地凝望她。
唐风华掀唇微笑,双手放在桌下,指尖抚过银镯子。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骤然陷入黑暗。几乎是同一时间,不闻风声,阁楼角落四盏宫灯和檐角四盏宫灯却同时熄灭。
众人受震慑,鸦雀无声。但凡懂得些许武艺的人都明白,要在一瞬间射灭不同方位的八盏灯,需要何其深厚的功力。快,狠,准,并且悄然无声息。如果方才唐风华暗射的是在场众人,恐怕没有人逃得过这种鬼魅般的暗器袭杀。
如此一想,蓝妃和娟妃心头都泛过寒意。这个民间女子,岂可小觑!她可杀人于眨眼间,简直可怖可怕!
惟有简明洁,镇定无波,启口命宫婢重掌宫灯。她本身擅长骑射,对暗器略有研究,这女子确实功力骇人,但那是在大家丝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倘若是有备而战,这女子未必杀得了自己。
光亮再起,映出一席人表情各异的脸。
唐风华独独盯住简明洁,口中歉意道:“惊吓了各位娘娘,风蕴失礼。”
简明洁再度赞赏拍手,并不介怀:“风蕴身怀绝世武功,今日令我们大开眼界,何来失礼之有。”
唐风华谦虚应对,低眉垂眼。她此次出手,是警告有心人莫欺上门,亦是观察各人反应。这个简明洁,极沉得住气,不论胆色或待人处世的手腕,都不简单。若她是敌人,怕会很棘手。
思索着,背后突然有人轻触一下,唐风华抬起眼眸,恰见娟妃对侍立身后的宫婢使了一个眼色。
唐风华回眸向秦非晚轻微点头,秦非晚会意,趁着多名宫人鱼贯上菜时,悄悄走下阁楼。
娟妃的宫婢比她前行一步,秦非晚静静跟上,一路出了明妃的宫殿。
那名宫婢低头走路,专挑静僻无人的小径绕行,几番兜转,行至一座宫人居所的侧门,左右张望片刻,才抬手敲了敲门扇。
叩门声明显含有暗号,门内一人打开小缝隙,探头出来。那宫婢小声说了几句,便就匆匆离去。
看她走远,秦非晚从另一角步出,水亮的晶眸锋芒忽闪。将军没有料错,最急于铲除皇帝新宠的人,是娟妃。
往回走去,未绕小路,途经御花园的大门,秦非晚脚步顿住。那座宫人居所里,混有高手,如果她现在就向陛下禀明,捉拿疑犯,或许还来得及。但毕竟不是当场擒获,罪证不足。
踌躇间,一道湖蓝色身影迎面走来。
秦非晚退到边角,抬眸一望,霎时间恍惚失神。是他!是他……
“你?”见这宫女一径傻盯着自己,轩辕明翰停下步伐,疑道,“你还好吗?”
“你还认得我?”秦非晚脱口问道。
“还认得你?”轩辕明翰轻笑,目光似月色般柔和,温声道,“我们相识吗?你是哪个殿的宫女?”
秦非晚失速急跳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局促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轩辕明翰凝视她,眼光如带暖阳的温度,直直望入她的水眸,“你叫什么名字?”
迎上他温暖的眼神,秦非晚心间忽然发涩,慢慢垂下头去,回道:“奴婢姓秦,名唤非晚。”
“非晚。”轩辕明翰轻念她的名,淡扬唇角。
她仰脸,眸中露出期盼和胆怯的矛盾之色。他认出她了吗?
“东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轩辕明翰声若清玉明润,温雅笑道,“好名字。”
希望初升,转瞬乍灭。秦非晚敛了心神,恭敬盈身,语气木然地道:“打扰王爷了,奴婢先行告退。”
轩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