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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珩瑛的肩,她起身,对霁宇点头。“我出去,好好谈,别弄僵了。”
“自以为是!”霁宇口是心非,在匀悉关上门那刻。
一身结婚礼服,能去哪里?
匀悉哪里都没去,她在饭店长廊徘徊,最后选择坐到门边沙发等候。
那日,相亲后回到家里,匀悉告诉父亲好消息,然后拿长笛,吹起一曲一曲新作品。
那是她的音乐,专属自己,她的快乐、她的幸福,还有淡淡的忧郁全寄托在琴音里。那天夜里,父亲问她:“你很喜欢姜霁宇对不对?”
红著脸,她不想承认却也不敢不承认。
她的喜欢能教父亲放心,但坦承了喜欢,她该如面对自己承诺霁宇的期限?于是她垂下眼帘,安静。
深夜,她把玉蜻蜓捧在手心,辗转难眠。
相亲,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前后不超过两小时,她却牢记他每分表情。
他生气时,两道浓眉会不由自主向内缩聚;他不认同时,嘴角会挂起淡淡的不屑鄙夷;她甚至猜出,当他和媒人坐一道,眉梢眼角的冷漠是叫她知难而退的讯息。
她想,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她,只是蒋家的“几个臭钱”很了不起,逼得他不得不坐在原处,违背心意。
他说,他有女朋友。
匀悉做过一千次假设,欺骗自己,这个婚姻可行。
她假设那个女孩很坏,知道他父亲的公司将要倒闭,没了金钱做后盾,不肯再为他牺牲青春。
她假设那个女孩是子虚乌有的人物,是他的随口搪塞,目的是要她放弃婚姻。
她假设女孩子对爱情不坚定,听说他结婚,便转过头去,成就新欢……
可惜,事实是——女孩存在,她不但愿意为他牺牲青春,还因他的婚礼找上门来,失控、伤心。
是不是做错了?
应该是做错了!
霁宇和女孩谈过之后,只剩两种可能。
第一、她拥有的,的确只有十二个月假象;第二、尽管婚姻虚伪,女孩仍无法接受一切。那么,匀悉成了他的爱情杀手,他顺理成章痛恨她。
真错了,若她肯换个人,别在意他是不是月亮哥哥,也许下一个男子没有女朋友,也许他乐意为她将就。不过短短几十年,转眼过去,有了钱财名利,谁会在乎枕边人是否供得起爱情?
匀悉叹气,沉重落入眉心。
时间分秒过去,她不晓得他们在蜜月套房里谈得是否惬意,只是心绪呵,煎熬难平。
终于,漫漫长夜已尽,手表上的指针走向六,天亮了,朝曦初升,黎明宣告洞房花烛夜过去。
她再单纯,都晓得门里春宵绮丽,只是女主角不是新娘。
累吗?累!
匀悉凄凉苦笑,纯属自找。
等了又等,终于,她等到门开,穿著晨缕的霁宇送珩瑛到电梯旁,经过匀悉时,珩瑛飘过一个胜利眼光。
匀悉低头,自他们身旁交错,走进父亲为他们订的总统套房。房里凌乱的床铺证实她的想像力,也让她彻底了解珩瑛眼底那抹胜利。
摇头,不想,越想心越惊,何苦为难自己。
她从行李箱里找出套装,走进浴室,发现自己的卫浴用品有人用过。直觉地,她想将它们扔进垃圾桶里,迟疑三秒,她想,自己没权利替他丢掉任何东西。
将盥洗用具排列整齐,走出浴室门,匀悉翻出自己带来的盥洗用品,再走进同一扇门。
再出浴室时,霁宇已整好装,等在房门。
不知该说什么,匀悉勉强挤出几句场面用语:“等我五分钟,徐秘书八点钟会来接我们。”
她以为他会继续保持沉默,但他没有。
“你一直在走廊上?”手横胸,他的态度高傲。
“是。”她诚实回应。
“想偷窥什么?”
偷窥?他的想像力比自己的更好。
匀悉苦笑,“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计算我和珩瑛待在里面的时间,企图猜测我们在房里做了什么,不是?”他不介意她误会,甚至刻意加深她的误会。
她何必猜测?那么明显的事实呀……
匀悉没让不满出口,是她要他们谈谈、是她主动让出空间,她怎能质询他们谈出、做出什么结论?
深呼吸,她冷静说明:“昨夜,我穿新娘礼服,到哪里都不方便,走廊是我可以想到、最安全的地方。”
她提醒了他。没错,出去难保不会碰到记者,就算没碰到,深夜在外游荡的新娘子,也够引人注目了。
他没说对不起,但她眼角下的黑眼圈让人歉然,昨天,她一夜无眠吧!
迅速收好行李,打开化妆箱,她拿出粉饼为自己添妆,她不擅长化妆,想上妆的原因和他看见的一样,黑眼圈太明显,她不想惹话题。
涂著涂著,她在眼睛处涂出两圈熊猫,这下子叫作越描越黑、欲盖弥彰。
拿来湿纸巾,擦去过厚的粉饼,重来。
霁宇冷眼看她,她很安静,站在她身边,不需刻意,自然而然感受到一股安祥宁静,她像水,无波无痕,静静地照映出一方青空。
在匀悉试第三次时,霁宇看不下去了,大步走往她身边,接手粉饼,做起她不擅长的事情。
当徐秘书来接两人时,门打开,粉盒在霁宇手中。
他看一眼粉盒,微笑。是夫妻恩爱吧!他替老董事长高兴。
第二章
站在霁宇身旁,匀悉听著他对员工演说。
匀悉轻浅笑开,他的姿态、气势,和他对公司管理提出的见解及政策……他根本是天生王者。懂了,她了解为什么父亲将他排在名单的第一号,父亲老早看好他。
霁宇演说完毕,和几名经理握手后,转入董事长办公室,他的态度自若,仿佛这里本是他的地盘。
匀悉无异议,跟随他的脚步,一步一步……
突地,她忆起母亲。那时母亲重病,镇日躺在床上,学校下课,她奔回母亲身边,和母亲并躺在软软的大床上。
母亲搂起她,唠唠叨叨说话,不管稚龄的她是否听得懂。
母亲说:“爱情是把双面刀,让人幸福,也教人痛苦伤悲。”
“既然痛苦,妈妈为什么爱爸爸呢?”匀悉问。
温柔的笑意漾满母亲脸庞,她像十六岁的小女人,“没办法呀,我怎知光走在爸爸身后,踩著他走过的大脚印,就让我爱上他,爱得不能自己。”
十岁的匀悉不理解爱情,只能理解母亲脸上淡淡的红色光晕,那是幸福、是开心,是汽水片落在开水里,等待开水染出一片金黄色的喜悦心情。
现在,她也踩起霁宇走过的大脚印。
汽水片的滋味上心,淡淡的甜、淡淡的欣喜,二十岁的她,对爱情仍然懵懂不清,但她晓得,自己愿意,愿意跟随在他身后,踩著每个他踏过的足迹。
“爱你,很辛苦对不?”轻启口,匀悉想起珩瑛的眼泪、哭嚷,和新婚夜的无奈。
听见她的自语,霁宇停下脚步,回身。他没出口,用眼神询问。
她忙摇头,表示没事。
进办公室,她找个角落坐下,不打扰霁字工作,拿来杂志,一页页翻阅,心不在焉,念头浮上,她有疑问,想知道解答。
她想问,他还记得长笛女孩吗?记不记得他送的玉蜻蜓?记不记得他们初遇的夏季?
她还想问,如果她耍赖或者够努力,合约上的期限是否将永远走不到底?
她也想知道,昨夜的女孩是他的真爱或短暂,他们之间的感觉会否延续?倘若她不愿意接纳现状,自己有没有递补机率?
不知不觉,视线落在他身上,定住,回神后,匀悉发现霁宇回看她。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迅速收妥心事,匀悉问。
放下公文,他走到沙发边。
本来,他打算继续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眼光,但,失败了。
他也想过持续昨夜的愤怒,把对婚礼的不满全数发泄到她身上,但面对她的一再妥协和温柔、面对一大群员工的善意,他二度失败。
认真算算,在为期十二个月的假戏婚姻里,他是绝对的赢家,而她稳输;他顶多损失尊严,她却损失金钱、经营权,而且,她将带著弃妇的名衔面对大众社会。
念头转过,霁宇放弃对她严苛,即使他仍不满昨日的世纪婚礼。
“你在看什么?”
她有双相当漂亮的眼睛,水灵灵、油亮亮,像泡在清酒里的黑珍珠,被这样一对眼睛注视,男人都会心猿意马。
“没有,只是发呆。”腼腆笑笑,她两手翻翻膝间杂志。
“如果很累,先回去休息。”
他没时间相伴,也不希望受她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