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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下人们放荡的时候,朱统锐此时的心思完全放在了董小宛的身上。朱统锐幽灵一样的身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他猥亵的形象使下人们感到那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们的行动尽量地避开朱统锐去做。现在存在于朱统锐脑海中的只有董小宛,他忘记了天空、房屋和他的奴仆们,他一心一意地想着董小宛的头饰和她所穿衣服的颜色,但他总不能完全地记起每一件完整的事,为此他显得痛苦不堪。他整日穿梭于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厨房、厕所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一反常态地很少呆在书房。这几日他眼睁睁地看着董小宛呆在南京,呆在冒辟疆的身边,他不知有什么办法能将董小宛弄到手。他时刻痛恨着复社的那伙人,几次下决心准备派人将董小宛抢过来,但理智阻止了他。他知道如果那样的话,复社里的人是不会罢休的,那样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搞得他不好下场。这几日,朱统锐内心的痛苦使他看不见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肋骨一根一根地显露了出来,身上的肉在一点一点地消去。朱统锐这几日记得最清楚的董小宛的形象是中秋夜晚桃叶河亭那晚的情形。
在朱统锐很不平静的这几日,是他平时的一个得宠家奴朱安很得意的日子。他把平时建立的认识朱统锐的智慧充分地发挥了出来。他知道朱统锐处在这样的情形下是不会管他们的,于是全力地干了几天他想做的事情。平时他就对丫环们动手动脚,那时的朱统锐还会管上一管。现在朱统锐完全被董小宛迷住了,对朱安的一切行为他仿佛没有看见。朱安利用这一点更加放肆,一次又一次地达到他的目的,并常常利用朱统锐来威吓那些不愿屈服的丫环。这几日的朱安仿佛过了几天老爷的日子,他一日三顿吩咐厨房做好吃的,说朱统锐要吃,结果被他端到自己的屋中吃掉。而这几日的朱统锐仿佛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这些事情,在后来朱统锐恢复神智以后,一些下人向他反映了朱安的行为,但朱统锐仿佛未听见一样置之不理,结果那些反映的下人被朱安处处刁难。
那日的午后,刘师峻和刘大行便辞别了董小宛和冒辟疆。
随后董小宛和冒辟疆为筹集还债的银子便赶往柳如是家。
秋日路上的行人不多,行走于路上的人都一脸的阴晦气,路旁的一些酒馆也显得死气沉沉。董小宛和冒辟疆乘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慢吞吞地向前走着,赶车的老头也表现得懒洋洋的。董小宛此时筹集银子的心情很急迫,马车走得慢,但她也不想催促马夫赶快点,她似乎也适应这种速度与感觉。破旧的马车每转动一圈便发出一种怪异的摩擦声,这种声音使董小宛觉得心惊胆颤,使她想起苏州的霍华和窦虎。
冒辟疆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他沉浸于即将与董小宛分离的不快中。阳光照射下马车投射于地上的阴影跟着马向前滚动,冒辟疆盯着那阴影,觉得阴影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于是他催促车夫赶快点,但那阴影也快速地向前奔起来。
马车七弯八拐地穿过许多小巷来到钱府。董小宛在冒辟疆的搀扶下跨下马车,冒辟疆付了车钱,马车便回转头走了。
冒辟疆和董小宛叩开大门进入客厅,一个女佣跑去唤醒了午睡中的柳如是,柳如是带着午后沉睡的浑浊来到客厅,两杯茶已放在冒辟疆和董小宛的面前。
柳如是带着倦意对冒辟疆和董小宛浅浅一笑,那一笑仿佛使董小宛又回到童年时东坡山看梅花的那个下午。冒辟疆等柳如是在董小宛的身旁坐下后,便对她说了近日的情形。柳如是听完叙说,感觉有一阵冰凉爬上心头,她运用她的经历把董小宛的将来和过去看了一遍,总是一种灰色蒙在她的脑中。她用温柔的眼光盯着董小宛,董小宛苍白美丽的脸在那温柔的眼光中漫漫地溶化。董小宛迎着柳如是的眼光,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里盈满了液体,那液体在她的眼睛里翻滚,并有一种冲动而出的感觉。董小宛便将自己的眼光移向院中一株枯萎的紫藤上。
“小宛妹妹,你回苏州拿得稳不出差错吗?那里的情况你最清楚,你自己得拿定主意。”柳如是亲切地对董小宛说道。
董小宛没有回答柳如是的恬,她的眼光仍然停留在屋外。
这一刻,她想起了她的娘。
董小宛的沉默使柳如是觉得有一种坚决的感觉,犹如一块千斤巨石使她力不从心。董小宛回苏州的主意已定,柳如是知道那结果已不容更改,于是她放弃了劝说董小宛的想法。
“还债的银子,你们知道我那老头子的为人,我现在只能拿出三百两。我马上叫人去把婉容叫来,和她商量一下。可惜横波昨日走了,不然她也会有点办法的。别处去找妥娘和玉京她们说一下,还有白门那里,请大娘帮你跑跑,你到处乱走是不方便的… ”柳如是温柔体贴的话充满了整个空间,那极具诱惑力的语言将董小宛已贮藏在眼睛里充满咸味的泪水倒了出来。泪水顺着董小宛的脸颊流了下来。董小宛觉得没有哭声不协调,于是她伴着泪水的滚落放声地哭了起来。
董小宛的哭声显得很凄楚,冒辟疆的心被哭声紧紧地攫住。他想他们是来找柳如是想办法的,而董小宛的哭声似乎能阻止这种行为,于是他走到董小宛的身旁劝阻起来。
董小宛的哭声并没有停止,她感觉这哭声很陌生,甚至有点不相信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柳如是在一旁看着董小宛悲伤的样子。这使她联想到自己的生活之路,那种青楼生涯的经历仿佛又一下子回到她的身旁。她见冒辟疆不断地劝慰着董小宛,而董小宛的哭声仍然连绵不断,并时不时混着一种含混不清的鼻音。这哭声牵引着柳如是,她觉得董小宛放声大哭是极其自然的事情,于是她打断了冒辟疆的劝阻。
“冒公子,你不要劝了,你是不明白我们这些人的心情的… 。”柳如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泪打断了。
冒辟疆见柳如是也流起泪来,他郁然地回到座位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一刻对他也失去作用了。
屋里一种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去请马婉容的仆妇在董小宛的哭声渐渐低下来时赶了回来,仆妇来到屋中时,柳如是止住了泪水。
“夫人,马夫人随后就到。”仆妇说。
“下去吧。”柳如是说。然后又对董小宛说道:“宛妹,婉容马上就到了,不要再伤心了。”
董小宛收住哭声,用丝巾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抬头望了一下冒辟疆,才发现冒辟疆也是两泪分流,不免又勾起她的伤心,再次哭出声来。
“你们这对痴人,不要再伤心了。”柳如是说道。
马婉容来到钱府的时候,董小宛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着,看到马婉容来到屋中,她才止住了抽泣。柳如是等马婉容坐下后叫丫头递上茶来,然后将董小宛和冒辟疆的情形说了一遍。
“小宛妹子的事情,我们姊妹们不帮忙谁帮忙?我这里可以凑三百两。”马婉容说道。
董小宛见马婉容这样热情觉得十分感动,但想到还要到李香君那里去,便打算离开钱府了。柳如是见董小宛准备走,马上从屋里取了三百两银子交给董小宛,董小宛大方地接过了银子。
“宛妹,你走的时候,我们就不送了。你叫香君也不要送,免得到时大家又感伤。以后我们见面的日子很多的。”柳如是说道。
柳如是的话使董小宛觉得很不好过。自从她娘死去以后,她觉得亲近的人仿佛失去了很多,现在柳如是等是她感觉最亲近的人。曾经有过相同的经历成为她们联系的纽带。她的父亲董旻已被岁月折磨得麻木了,特别是她的娘死后,她父亲更多的时间是沉浸于一种死亡的沉默中的,还有一点值得她欣慰的是还有惜惜这个人。这次她要赶回苏州,除了留在南京会给柳如是等添麻烦以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挂念着苏州的董旻和惜惜。尽管现在的董旻不像她童年时的那个印象,但她童年印象中的父亲常吵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并使她感觉激动不已。
董小宛和冒辟疆走出钱府的时候,柳如是和马婉容是背对着她们的。
一阵古筝声响彻在媚香楼里。媚香楼的大门开着,董小宛和冒辟疆乘车来到门前,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古筝的演奏声飘进董小宛的耳中,她知道是李香君在弹奏。翠翠正好从楼上下来,她看见冒辟疆和董小宛的到来便准备折回楼上告诉李香君,但被董小宛制止了。
董小宛和冒辟疆来到楼上,李香君坐着面对窗口弹着古筝,她的十指上下翻飞,琴声从她的指尖下倾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