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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两名宫女婀娜多姿地走过来,身上华丽的衣饰在走动中窸窣作响。上前叩头道:“请二位公公进殿。”
龙兰又拉了一下冒辟疆,大大方方地说:“请起,你们在前引路吧。”
他们到了阁上,只见殿宇宏大,华丽的陈设弥漫着暗香,冒辟疆从昏暗的光线中看去,那个素装打扮的女子看起来并不像董小宛。那女子背对着他们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什么旨意不旨意,关我何事?”
龙兰挥手叫宫女们退下,然后转过身拉了拉冒辟疆,冒辟疆见阁中无人,便大着胆子,走上去低声说道:“向董娘娘请安。”他侧头看见董小宛的面容时,就如同在睡梦中,董小宛秀丽的脸庞略带忧伤。冒辟疆又说道:“董娘娘休得悲伤,身体要紧。”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记得‘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出,地角天涯不是长’么?”
那女子猛然一惊站了起来,低声喝问道:“尔等是何人?”
冒辟疆就把衣服往上一掀,百感交集,泪水盈眶。董小宛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目光,然惊叫一声,扑上前来紧紧抱住冒辟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
“郎君呀,想死我了。”随即伏在冒辟疆的胸前轻轻哭起来。
龙兰这时悄悄离开他们,来到楼梯口站立着,左手揣模着那把藏在袍子里的短剑。不一会,董小宛停止了哭泣,对冒辟疆说道:“冒郎呀!你也胆子太大了,冒充内监,私闯深宫,那可是死罪呀!”
龙兰站在楼梯口手扶朱漆栏杆,看着黑暗中幽深的庭院,在他看来,冒辟疆和董小宛的谈话显得空洞而漫长,他烦躁地抓住栏杆上雕着凤凰的羽翼,耐心地站在那里。
“……冒郎啊,竟置父母于不顾,蹈这杀身之祸,危及冒氏全家,值得吗?你和我不成了罪人吗?你,哪哪哪的胆子也太大了。”
冒辟疆泪流满面地说道:“自卿离家后,全家上下哪一个不痛惜。你我是生死与共的恩爱夫妻,今既得见卿一面,辟疆虽死何恨。”冒辟疆轻轻抚摸董小宛的身体,一种熟悉的感觉溢满心头,情不自禁又流下了眼泪,“这些日子里,卿受苦了。”
冒辟疆忍着心头的惨痛,垂着泪听着董小宛悲切的叙述。
董小宛对他矢志不移的恋情使他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他收住眼泪劝说董小宛:“宛君呀!你可千万不要寻短见啊,自从我与你相识以来,我就把你当作阁中知己相待,你可是为了我和我们冒氏全家,受尽了千般痛苦,在我们朝夕相处的九载当中,你任劳任怨,尝尽辛苦。我怎忍心看你再受这般离别之苦呢?只恨我不能以身相救… ”冒辟疆抽泣的声音逐渐放大,在外面守护的龙兰正准备进来劝住,哭声又小了下去。冒辟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 你还是忘了我吧,勿以我为念,好么?看来是没有办法把你带出去了… ”
“……我的冒郎呀,你这回舍命到此,不是为了小宛吗?我会永远牢记在心的。你还是快速离开吧,不然就会命悬人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君死而妾独生,还能算是阁中知己吗?… 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唉… 那个顺治皇帝真难对付。”董小宛幽幽地说到,“他以为呆在紫光阁,便有可乘之机了,他每次来到这里,都对我软语温存,装出一副情爱有加的样子… 他也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有次他问我想不想见丈夫一面?我怎么不想见你呢!可我知道他把你诱到京城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就对他说‘奴婢不想’。他就笑着说:”这就对了,说实话吧,朕自从见了你以后,便觉三宫六院如粪土。我可是痴心地想着爱卿的啊。‘前晚一个姓牛的老太监来到紫光阁,一进来就对我说’恭喜恭喜娘娘‘。我还以为是同意让我回如皋了呢,我问:“喜从何来?’牛公公取出一张丹书,往我面前一放:”娘娘,这是封你为鄂贵妃的丹书,你接着吧。‘牛公公放下丹书就走了,那些服侍我的宫女齐声向我下跪恭贺呢,我就对她们说:“我又不受封,你们贺什么!”
冒辟疆问道:“皇上封你鄂贵妃了?”
“我可并没有接受啊。”董小宛说道:“昨日早朝后皇上到这里来了一趟,他说:”朕封你为鄂贵妃你满意吗?‘我不答语。他就自言自语地说:“只要你能回心转意,朕便可即刻下旨封冒辟疆为官。’他说话的神态看起来并不那么严厉,不过是在威胁我顺从他罢了。我想只要我不一口回绝死了,他是不会对冒家采取行动的。我就对他婉言说道:”陛下之言差矣!是否从命乃是贱妾的事,与冒氏何干?况且忠孝义节,皆为历代人君所重。若妾失身于陛下,则妾就成为不节不贞之妇了!不洁之名,也会玷污陛下。‘顺治问道:“难道朕贵为天子还不如一个凡夫俗子吗?’我冷淡地答道:”皇上定知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古话。妾夫也常说,为士先气质而后文章,惜名甚于惜身。对于万岁的恩宠,妾岂不知恩?‘他听完后慨然长叹道:“唉… ,朕贵为天子,意不能使一妇人回心转意。这天子又何足贵呀!’说完他就离开了。”董小宛停顿一下,看了看冒辟疆憔悴的脸说:“冒郎!你还是赶快和龙二哥离开这里吧,不要以妾为念了。郎君一去,妾便寻个机会自裁,以免夜长梦多,也算妾对得住冒氏家族了。说完小宛泪如泉涌。
冒辟疆与董小宛在那儿相抱而泣,冒辟疆说:“宛君呀!幸得还能与你见上一面,就是一死也心甘情愿了。可我怎忍心抛卿于不顾呢。”
这时龙兰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便藏在高大的朱漆木柱后,看着点点星光由远而近,等走近一看,是个疲弱的老太监和几个提着灯笼的宫女,他正准备叫冒辟疆暂且躲避一下,就忽听那老太监破着嗓音叫道:“万岁下旨!宣董娘娘到拥翟宫召见。”
冒辟疆和董小宛正在缠绵悱恻的时候,忽听这一声音,吓得两人一大跳。董小宛赶忙推开冒辟疆,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娇声应道:“回奏万岁,奴家稍稍梳理即刻前往。”又转过头对冒辟疆说:“郎君,让妾前去巧与周旋一番,你可趁此与龙二哥赶快逃离此地,快走吧。”
龙兰也侧身踱了进来对冒辟疆说:“贤弟,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为好。”
冒辟疆忽然像吃了豹子胆了,愤然说道:“卿既不负我,我又岂能负卿?要死就一起死吧。”他觉得他此刻像个大丈夫一样,把骨子里光辉溢彩的一面透露出来:“既然阳间不能成夫妻,到阴间总会做夫妻吧。”
龙兰听了这话觉得快要火冒三丈了,董小宛把脚一顿:“你这个冤家呀!我死了只我一人,你这样不仅要连累龙二哥,而且还要诛连九族的。你赶快和龙二哥逃出去吧,从今以后,千万不要以妾为念,小宛是万万不会辜负你的。”说完又用手去推冒辟疆,一行清泪滴落在冒辟疆的手上,从那片洁白透明的白指甲上滚落下去。
就在此时,忽听楼下破锣似的嗓子高喊:“万岁驾到,董娘娘接驾。”
董小宛一听惊呆了,转瞬间她收住眼泪镇定自若地说:“奴家接驾来了。”她迅速朝冒辟疆打了个手势,用眼神招呼他,叫他不要慌,站在一旁别动。她又朝龙兰站处一看,龙兰已不知去向。
这时楼梯上靴声响起,不像宫女们的脚步声,倒像一群武士冲了上来。董小宛不知所措地看着楼梯间灯光移了上来,她本打算前去迎接,谁知脚步还没来得及移动,一大群人提着灯笼上来了。
前面六名带刀的御前侍卫,分立两旁,两个太监和三名宫女走上前把四周的青铜油灯点亮,刹时,整个大厅犹如白天。
冒辟疆感到自己稍稍有些稳定了,腿也不像先前那样抖得厉害了,他就偷偷抬起头来,越过董小宛高高的仍有点凌乱的发髻,看着那个衣饰华丽的年轻人。站在董小宛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并没有穿着龙袍,颜色也不是黄的,他穿的只是一件质地上好的绿色绣袍,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冒辟疆认定他是顺治皇帝。他生得齿白唇红,俊眉朗目。
一副满洲人装束,气宇轩昂,威显仪赫。看着这个气质非凡的皇帝,冒辟疆觉得自己这身内监服装,也太相形见拙了。
顺治上前往一把摇椅上一坐,把华丽的绣袍一抖,董小宛赶紧上前叩头请安:“臣妾死罪,接驾来迟。”
“什么!臣妾!”顺治一脸的怒气:“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当贵妃娘娘!嗯。”
“奴婢有罪,请皇上恕罪。”董小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