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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羽拼命摇着头,不愿被捂住嘴巴,脱了个空,总算从语阳公主身边逃离了,一眨眼的功夫,再度钻入了穆槿宁的怀中。小妮子并不懂事,唯独天生性子依赖爹爹和舅舅,既然这个女子是舅母,她当然也将对舅舅的那一套耍泼耍赖,全部使到了穆槿宁的身上去。
语阳公主见穆槿宁的眼神黯然,突地心中自责愧疚,觉得自己把话说重了,眸光一转,语气顺势平和几分。“本宫没有针对崇宁你的意思,在本宫的眼底,你是本宫的皇嫂,是心羽的舅母。只是本宫从小就生在皇宫,知道这人人嘴皮子上的厉害之处。这个地方,只要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是活的,能把活的给说死了,皇兄至今隐瞒众人你的身份,想必是在等待成熟的机会,哪怕本宫帮不上你们任何忙,也不想坏事。”
穆槿宁默默无语地望着语阳公主,却并不生气,秦昊尧曾经说过,她们之间有些渊源,也并非不合,语阳的性子看似古怪孤僻,对自己当真没有任何恶意。她这般想着,神色平和,轻声说道。“或许这些话说出来公主也不信,我最初并未奢望后妃之位,甚至是后位,我也并未放在眼底。”
“本宫哪里是怀疑你用心的人?皇兄是本宫的亲兄长,一母所生,本宫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皇兄能跟深爱的女人生活。你不在的时候,皇兄的确建了后宫,选了嫔妃,但相信对你余情未了,身为天子,他有不少苦衷,很多难处,本宫只是希望你我都能为皇兄考虑的周全。”听闻穆槿宁这么说,语阳公主面色一白,她生怕上回的不欢而散,引来崇宁的无端揣测和不安,紧忙辩解。
穆槿宁垂下眼眸,挽唇一笑,她相信语阳公主说的都是真心话。将心羽抱上自己的双膝,拿着从江南猜灯谜带回来的小玩偶逗乐了心羽这个小妮子。
她明白语阳公主是让她放开心怀,或许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这种本事,不用学,不用教,是与生俱来的。
“这些话,本宫在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说,碍于皇兄在场,他们男人定然不懂我们女人的想法。你我同为女子,你回来之后看到后宫都变了模样,还能不伤心吗?不过只要皇兄的心在你这儿,无论将来有多大的变数,任何人都动不了你的。”看着心羽如此喜欢亲近穆槿宁,语阳公主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她诚心宽慰穆槿宁。
穆槿宁抬起眸子看了语阳公主一眼,语阳公主的猜测也不是毫无理由,若她还是之前的贞婉皇后,若她不过是在人世间糊里糊涂走失了几年再回宫来,她是该有几分伤心落寞。但她不但不记得前事,跟故人离别的原因,还是生离死别,哪怕对秦昊尧的感情再深,她还能奢望身为天子,永世不娶?!她并非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
“谁能想着你们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饱受别离相思之苦?”语阳公主喝了一口茶,轻声喟叹,哪怕身为旁观者,她亦不忍心见到此刻的情势。
紫鹃送来一盘香气四溢的桂花糕,心羽很是贪食,连连吃了五六块也不曾餍足,穆槿宁看着她如此天真模样,唇畔的笑意更深。她不知自己是否也有过心羽这般纯真无邪的时候,只要一叠桂花糕就能心满意足,不需要算计,不需要猜忌地活着。或许因为没有,才如此羡慕。
语阳公主见状,也不知为何看着穆槿宁如此善待自己的女儿,她更加自责,更加内疚,仿佛自己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她如今在驸马府安静地生活,有这般讨人喜欢的女儿,还有温柔有情的驸马。但崇宁却不同,别提这些年她到底是如何生活,更无自己的亲生骨肉,名分也不曾定下,当真是落魄至极。她不禁凝神相望,轻声问了一句。“你若是觉得孤单,不如本宫跟心羽搬入宫里短住些时日——”
不管语阳公主是随口提及还是真心关切,穆槿宁都于心不忍,虽然如今语阳公主看来才两三个月的身孕,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该行动小心谨慎。她的笑靥温柔,全心为语阳着想,无微不至。“公主如今身怀六甲,还要带着心羽,绝不能太过操累,我在宫里头一切安好,你能偶尔来看看我已心存感激。”“看着你抱着心羽的时候,本宫仿佛觉得心羽是你的女儿一般——”
穆槿宁蓦地怔住了,她紧蹙柳眉,面色白了白,不知语阳是何等意思。
“从过去看你对杨念的耐性,本宫就觉得在这世上看过的人中,崇宁你是最好的母亲,本宫不喜欢说谎话,这话是真的。”
语阳公主默默笑着,眼底再无清冷之意,一脸柔和,说的不无动容。
穆槿宁跟她相视一笑,对过去的自己无论是赞誉,还是谩骂,她都能承受,却也不过是听过就算了。
她不再是之前的崇宁,这个秘密,或许他们会守到老死吧。
语阳公主拉着心羽,缓步走出偏殿,听闻宫里的栀子花都开了,心羽远远就嗅到了花香,非要缠着语阳公主前去看花。
两人一道去了御花园,心羽拍着双手站在栀子花丛之中,孩子性情单纯,不曾察觉语阳公主眼底的沉郁。
她比崇宁虚长几岁,却总觉得自己不如崇宁,当年崇宁打动自己的原因,此刻居然成了让她嫉妒的真凶。
她不如崇宁美丽娇艳,也不如崇宁温婉柔和,哪怕对待心羽,她都觉得自己不如崇宁般有耐心。
崇宁,是一个无论到什么地方,仿佛身上都有美丽光芒的女子。她好多次都想问,到底崇宁身上的美丽光芒,来自何处……
“语阳公主,您进宫来了,所为何事啊?”
一道温和纯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语阳的心绪,她转过身去,缓缓走来的女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祺贵人。
祺贵人满目笑容,原本就长得和善的面目,很难让人对她心生防备,一袭嫩黄色宫装,将她衬托的宛若少女般娇嫩可人。
“本宫只是随意来宫里转转,来皇宫不必需要什么理由吧。”语阳公主对祺贵人也没有反感,却也没有喜欢,她说话素来如此,二十多年不曾说过圆滑精明的话,也不是玲珑的性情。
不过此言一出,落在别人的耳畔,当然就有轻蔑孤傲的意思了。
“那是自然。”祺贵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尴尬难堪,依旧一脸笑靥,她俯下身子,眉目之内尽是友善之情,朝着心羽笑道。“御花园的花儿很漂亮是不是?要我摘一朵给你吗?”
语阳公主轻轻瞥视了一眼,栀子花香气浓重,她站了一会儿就有些难以忍受,不等心羽开口,一把拉过心羽就走,说的冷淡直接。“你们继续赏景吧。”
祺贵人刚摘下一朵皎洁的栀子花,还不曾送到心羽的面前,见语阳公主要走,急忙起身,笑着欠了个身,只等语阳公主拉着心羽越走越远,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干净。
“人人都说她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今日一见,还真是不假,可非虚名在外啊。”祺贵人将手中的这朵栀子花丢给身边的婢女,神色陡然不耐,说话的语气不无调侃戏谑。
不过是一个腿残的公主,如今仗着自己兄长的关系,成亲也是皇兄赐婚,否则,皇宫里这么多公主,到了二十岁还未嫁出去的也就语阳公主一人,当真是花中奇葩,实在不知道这位金枝玉叶到底为何如此孤傲,甚至都不愿正眼看人一眼,似乎无心跟她寒暄。祺贵人这般想着,面色愈发难看起来,眼底的友善,也早已转瞬即逝。
“平日里可遇不着语阳公主,她并不常来宫中,主子不必担心再跟公主相遇。”身边的婢女见主子不悦,低声劝了一句。
“她绝不可能是想着来赏景才进宫的,如今皇上出征在外,她却频频进宫,方才也是言辞闪烁,定有隐情。”
祺贵人顺着语阳公主的背影望去,眸光一闪,更觉其中有些古怪。若不是为了觐见天子,难道是来见偏殿的女人?
那个长相酷似贞婉皇后的女人?
她再度仔细回想,语阳公主的确是从皇帝寝宫前头的那一条路上过来的,她的心头一沉,愈发不快。
语阳公主不是喜欢跟后妃多打交道的女人,为何偏偏却如此照顾那个卑贱的外族女子,只是因为长相的关系,居然就得到这么多别人无论怎么期盼也得不到的东西?
上天未免太不公平,若是同为后妃,谁能得到皇帝眷顾恩宠,也是各凭本事。若是一年多的苦等用心也不如一个进宫数月的女子,换做了谁,也绝不会甘心的。她该自怨自艾吗?只因为自己不曾长了一张酷似已死之人的面孔?!
她的柔荑落在栀子花的花丛之中,蓦地一手折断好几片叶子,眼底愈发幽暗。原本以为自己丢下的把柄,足够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