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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穆瑾宁的手脚冰冷,她木然地走回碧轩宫内,面色冷凝地坐在软榻之上,吩咐了宫女她要召见赵嬷嬷,宫女不以为意,以为皇后想念儿子,便出宫请来了赵嬷嬷。
抱着念儿,穆瑾宁退下了别的宫女,只让雪儿跟琼音站在身侧,她自有心思,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过来的这么快。
她的右边面颊一片红肿,但没人敢提这件事,冷着脸坐着半响,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雪儿宛若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一脸内疚,琼音则皱着眉头,察觉的到主子的不悦,缄默不言,整个室内的氛围,便跟往日太多不同。
“赵嬷嬷,你送她们走,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到。”
穆瑾宁此言一出,琼音跟雪儿当下就变了脸色,谁也不曾猜到,穆瑾宁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是,娘娘。”赵嬷嬷却不曾多问,点头答应。
“念儿在我这儿玩,何时你回来再进宫接他。”穆瑾宁头也不抬,握着杨念的双手,低声送出这一句,脸上没有任何留恋不舍。仿佛被她驱逐出去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跟我走吧。”赵嬷嬷朝着木讷错愕的雪儿跟琼音说着,拉着她们便要离开。
“郡主,你别生我们的气,下回,我们一定不会牵累郡主——”雪儿从赵嬷嬷的手边挣脱出来,跑到穆瑾宁的身前,跪了下来,嗓音哽咽,双目之中满是泪光。
穆瑾宁挑眉,眼底满是陌生的冷光,扫过雪儿的面庞,没有半分动容,冷哼一声,语气淡薄。“怎么还能有下回?”
琼音闻到此处,咬牙走到雪儿身后,弯腰一把拉过雪儿就走,穆槿宁默默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不理会雪儿频频回头满面泪光,冷冷回过身去。
赵嬷嬷带着雪儿跟琼音出宫,因为有穆瑾宁的命令,侍卫们不曾阻拦,也不曾起疑心。到了宫门之外,赵嬷嬷指着停靠在一旁的马车之内,见雪儿还有迟疑,一言不发拉着她就坐上马车。等马车徐徐驶离城门之后,赵嬷嬷才从一旁取出一个灰色兜儿,塞入琼音的手掌之内,低声嘱咐。“这一笔银子你们带着,作为路上的盘缠。地方我已经跟马夫说了,到了那儿,你们先住下来,有什么缺的就买着用。”
“为什么郡主不要我们了?”雪儿见赵嬷嬷不是说笑,目光怔然,低声呢喃。
“是我们做错了。”琼音眼波一闪,直直望着雪儿的面孔,五指紧收,能够感觉的到这个兜儿之中的沉甸甸分量,约莫有好几十两银子,一般的百姓约莫够用好几年的份额,她终于明白了穆瑾宁的良苦用心,而非冷漠无情。琼音沉下脸来,说的坚决:“但不能一错再错。”
赵嬷嬷别开视线,从马车内走出,坐在车外的马夫身边,琼音这才朝着雪儿轻声开口,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却也字字清晰:“我们再留在郡主身边,便是让郡主为难,变成皇上要挟郡主的筹码。我们唯一能为郡主做的,就是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至少,此刻这是郡主希望的,否则,皇上若是继续迁怒于她们,穆瑾宁根本无力维护她们。
雪儿这才听懂了,她一直以为是今天雍安殿内发生的事郡主生了气,才会赶走她们,以为是一时之气,如今一听,她们是要离开一阵子了。她默不作声,依靠在车厢内的窗口旁,眼底没有任何的光彩。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主子来维护她们,否则,她们如何能逃脱厄运?
马车,渐渐远离京城,最终绕着乡村转了个弯,消失不见。
赵嬷嬷在第二日黄昏的时候才进宫来,杨念刚睡好午觉醒来,穆瑾宁望着紫鹃蹲着身子给念儿喂着一碗芝麻汤圆,她的眼神有笑,笑容温和浅淡。
见嬷嬷进门来,穆瑾宁缓步走到内室,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之中的风景,低声说道。
“嬷嬷,如今安顿好了她们两个,回来照顾我爹,他年岁大了,又不比别人,身边若没有一两个熟悉的人,一定会慌张极了。”
赵嬷嬷应了声,似乎隐约听得出她嗓音之内的笑声,唯独那笑,有几分无奈的意味。她看着穆瑾宁默默转过身来,浅笑盈盈。“往后若是宫里发生了别的大事,一定瞒住他,什么都别让他知晓,这是我对嬷嬷最后一次的嘱咐了。”
虽然是笑着说着这一番话,赵嬷嬷却心中发凉,仿佛这便是穆瑾宁的临终遗言,让她沁出一身冷汗来。哪怕精明世故如她,此刻也不知如何回应穆瑾宁。
穆瑾宁却黯然地移开了视线,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她当真是消瘦了不少,那一圈碧绿色戒子跟指节之中早已多了一些空隙,苍白纤细的指节愈发尖细。
她垂眸一笑,心中百转千回,柔声说道:“我这辈子一心信任的人并不多,嬷嬷是个严厉狠心的人,但从未叫我失望过。听闻嬷嬷的小女儿生下来就夭折了,在京城也没有别的亲人,就把她们两个当成是自己的女儿吧,她们温顺懂事,往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娘娘的话,老奴一定铭记于心。”
赵嬷嬷点了点头,这般说着,见穆瑾宁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淡淡望了一眼,低声道。“把念儿带回去吧,我乏了。”
目送着念儿被赵嬷嬷抱走离开的身影,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屋子少了雪儿跟琼音,的确冷清不少。不过,她总要习惯,想到此处,穆瑾宁沉默了许久,半响之后,才被紫鹃唤醒,看着紫鹃手中端着的药汤,她接了过来,哪怕没有任何成效,她也要喝下去。
“娘娘,公主来了,您要见吗?”
刚放下空了的药碗,红梅便推门而入,轻声请示,轻点螓首,穆瑾宁以丝帕轻轻擦拭唇角,正襟危坐,噙着微笑看着来人,粉唇轻启。
“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来的正是语阳公主,正在新婚燕尔的好时候,成婚的喜事让语阳公主的眉眼之处多了几分柔和,虽然依旧还有清冷的傲然气质,却也不再显得过分冷漠孤傲。一身紫红色的宫装,浅黄色的披风,衬托着语阳公主的面目清秀端庄,她的眼里没有任何的寒意,脸上的气色也比往日好了许多,在穆瑾宁看来,当真是不同了。
语阳公主直直望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她刻意压下心中的不安和错愕,但她还是扶着茶几缓缓坐下,这些日子没见到穆瑾宁,没想过穆瑾宁变得这么多。
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穆瑾宁如今饱受病痛折磨,往日美丽娇嫩的女子,如今看来苍白消瘦,憔悴许多。穆瑾宁的小脸没有一分圆润弧度,更显得那双墨黑眸子晶亮逼人,放在双膝上的双手,指节纤细瘦长,指甲却泛着白光。
“今日是皇兄的生辰——”没料到穆瑾宁会追问她的来意,不禁微微怔了怔,语阳公主的眼波一闪,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是啊,原来是皇上的生辰…。”穆瑾宁闻到此处,愕然在眼底也是一闪而逝,她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浅浅一笑,似乎并不觉得身为皇后忽略了皇上的生辰有多失职不尽责,低声呢喃一句,却也无动于衷的让语阳另眼相看。
“本宫是来亲自送一些东西的,前两日也没听到宫里有任何动静,想必是皇兄没有心思过今年的生辰,本宫当妹妹的若是也忘了兄长的生辰,实在说不过去。今天来,也没想道原来你们闹得这么僵。”语阳公主重重喟叹一声,满心沉重,穆瑾宁向来是周到得体的女人,即使如今身子颓败,也不至于忘掉这么重要的日子,如今想来穆瑾宁迟迟不肯搬入皇后的寝宫,只是暂住在碧轩宫内,更觉有蹊跷。她正想探究深问,穆瑾宁却生生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句话,说的干脆利落,并不拖泥带水。
“既然公主是来见皇上的,我这儿就不留公主了。”
语阳公主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几年前的崇宁眼底还有雀跃和热忱,那些真挚温暖曾经触动过她这种久居深宫的心,但如今她却在穆瑾宁的眼底看不到任何温暖的光彩,仿佛她也沦为跟任何一个深宫后妃一模一样的面目。对君王的感情,也分不清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她无奈至极,心中满满悲凉,缓缓轻摇螓首,连连叹息。“本宫以为这世上有了崇宁,兄长就绝不会孤苦一世,没想过到头来还是一样——”
她并不看重穆瑾宁的身世背景,也早已接受了穆瑾宁,但谁也不曾料到,事情到最后还有这么大的变数。她明白过去的遭遇让自己的兄长变得铁石心肠,任何女人对兄长而言,都不过是一个女人,他绝不会动心,但他唯独愿意对穆瑾宁敞开心怀,这辈子或许也不会有第二人,事到如今,也只是一场空。
“人生还很长,公主何必太早评断啊?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