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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话从门口传来,秦昊尧阴着脸,大手一挥,宫女们头一低就走了出去,琼音虽然有些不舍,却也还是跟她们离开了,将门掩上。
“我不是孩子,不会做这么孩子气的事,也没想过此事会继续让你费心劳神。”穆瑾宁回过脸来,不禁眯起眼眸来看他,如今她的眼底似乎容不下任何东西,秦昊尧的影子,就跟昨日一样,还是一道光影罢了,模模糊糊。
她是一旦生气就吵闹着耍赖,要离家出走的孩子,再说了,她不觉得接下来的人生,还能从秦昊尧的手掌心逃脱出去。
“我还在宫里住着,没有逃走,只是换一处地方,往后我们似乎有很长的时候会争吵,或许离得远些才不会让你看了心烦。”她朝着那熟悉的光影微笑,神态温和亲切,她这般解释,没有任何一分慌乱。
渐渐的,他的英俊面容,俊挺身影,在她的眼底越来越清晰,她也不解为何今天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才认出来这个男人。
这个,仿佛早已刻入她心脏深处的男人。
“心烦的人,真的是我吗?”他俯下俊长身体,蹙眉看她,一手越过她,撑在圆桌上,俊脸对着穆瑾宁,那一双眼眸不若往日一般清澈,半眯着仿佛隔着一层水雾,他无法看清她此刻的喜怒。
他纵容自己不再回寝宫过夜,但争吵过后,在无人的深夜,她还是占据了他整个脑海。因为秦玄和夏侯柔,他们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斗。
没有人确定,这场战斗最终可以和平收场,不损耗一兵一卒。
她却避而不答,唯独眼中的迷蒙渐渐消退,唇边的笑花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她说的轻描淡写,在她看来,要找到太子太子妃的下落,秦昊尧不费吹灰之力。
“即便我不交代清楚,你的手下那么厉害,花上几天功夫一定能把整个京城都搜上一遍,到时候你也不必再担心了。”
她既然已经犯下错,就要一错到底。
“你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察觉的到她暗中的反抗,秦昊尧不再谈论那件事,仿佛平息了情绪,淡淡睇着穆瑾宁,随即环顾四周,这儿换上了簇新的软黄色帐幔,花架上也摆放着当季的鲜花,两套桌椅都擦拭的干干净净,地面上铺着正红色的厚实地毯,地毯上有粉色牡丹花的花样,象征富贵荣华。
“是,反正我也住习惯了。”穆瑾宁的眼神,直直落在秦昊尧的身上,她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一番话,仿佛悠闲自得。
哪怕一次,也想要肆意妄为,哪怕一次,也想要跟随自己的心做决定,哪怕一次,也只想把她觉得对的,当成是值得付出一切去做的事。
他们两人还没有任何名义,虽然以前纠缠不清,但两人住在一起,也不是不能让人捉住任何把柄。
“你以为我会拦着你?既然你喜欢,那就住在这里。”
秦昊尧的语气,依旧还有不满不快,但他伪装地很平静,冷冷淡淡丢下一句,算是敷衍。
这世上,千百年来,的确没有宫中的男人跟女人同住一个宫殿的先例。
“我听闻钱公公被你的手下杖责三十,他年纪大了,只是听从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罢了,我也不敢有太大的请求,只希望你能让人给他送去药和热水,别让他病得更重。”穆瑾宁站起身来,目光与他直视,唇边没有任何笑容,郑重其事。
秦昊尧的眼神一变,他的心中溢出层层叠叠的寒意,他根本看不到穆瑾宁的任何动摇,有些嗤之以鼻。“你是在求我?”
“是啊,难道非要我跪下来,才算是求你吗?”穆瑾宁默默望着他,沉默了半响,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笑容,她话音未落,作势就要跪下。
“你的理直气壮,几乎让我开始怀疑我做的才是错事。”秦昊尧噙着冷笑,却不耐地拦住她,他那么想念她,想要她重新回到自己的面前,并不想日日让她跪拜叩谢的。
闻到此处,穆瑾宁的眼波一闪,面带愧疚,眼眸流转之间,一派寂寥苍凉,看的秦昊尧于心不忍,他重重叹了口气,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来。“你有你的人情,我有我的规矩,穆瑾宁,你这是要我难做。”
他从未如此为难,穆瑾宁清楚自己是在得寸进尺,是在讨价还价。否则,按照宫中的规矩,钱公公早已朝不保夕了,又何止是三十杖责?
她有些许莫名的内疚,她虽然无法说服自己跟年少时候盲目爱他,但她也不曾狠心不顾他身处险境,或许身在皇宫,为难的人,又何止一两个?!
她垂下长睫,仿佛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浅浅一笑,低声细语。“以前,很多关于你的消息,你的传闻,我都是通过钱公公知道的——”
“你的意思,我还要感谢他,把他当成我们的半个媒人?”一句嗤笑,透露出满心的鄙夷和不在乎,秦昊尧看她还是执意为钱福禄求情,眉头更重,眉宇之间一派阴霾,整个人显得生人勿进的生疏和冷漠,仿佛别人所说的人情,在他的眼底,也是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尘土。
“既然你不愿答应我,那也就算了,再说下去,也只是不欢而散。”
穆瑾宁看他如此坚决,面色白了白,藏在心里的话,当然说不出口了,她不是没想过此事的严重后果,如今说什么都是累赘。
他冷着脸睇着她,她全然不知,自己所说的,所做的,到底有多么残忍。
这一场争执,让原本就没有结果的事,变得更加复杂。
“日子已经挑好了,要让礼官拿给你看看吗?”秦昊尧的话,落在她的耳畔,穆槿宁这才惊觉,她又神游天外,微微怔了怔一刻。
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怎么一眨眼,就听着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什么日子?”她仿佛置身事外,眼底有些许困惑不解,让她看来宛若少女般迷失朦胧,眼里在没有往日的精明世故。
“赵尚跟语阳的婚事。”秦昊尧如是说,那双黑眸依旧锁在她的身上,他也不知为何,很想审视她的任何一个神情,哪怕再细微,也不想遗漏。
“语阳答应了。”她凝眸望着秦昊尧的俊脸,这一句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毕竟听他的口气,是没有任何的悬念。
秦昊尧稳稳当当坐在她的前面,眼光审视一下,桌上刚放着的茶壶茶杯都是簇新的,茶壶还不曾装满茶水,方才宫女离开的时候太过仓促,才会不曾准备的滴水不漏。
他这么说着,听不出讽刺,更听不出别的情绪,他宛若抚慰,或许更像是说服。“她对赵尚的感情,绝不比你的浅,绝不比你的淡,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我成全的是一对佳偶——”
你我。
这两个字,却让穆槿宁忍俊不禁,他把她捧得太高了,她是如何跟他争执的,她相信秦昊尧绝不会忘记,既然如此,就没有成全不成全的说法。
她不是秦昊尧语中的圣人,她没有那么伟大。
当然,秦昊尧也不是。
她不想活的伪善,如果秦昊尧站在兄长的位子上势必会如此维护语阳,那她只能接受。
穆槿宁走到一旁,这座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她都万分熟悉,她的眸光落在花架上的水仙花上,柔声问道。“你何时把赵尚放了?该不会要他在当新郎官的那天才从那里出来?”
“一大清早就已经出来了,我答应了他,让他继续在药膳房当差,不过他依旧拒绝当药膳房的大太医,我看他做人还是有骨气的,也不再强加于他。”
秦昊尧黑眸一瞥,漫不经心地开口,穆槿宁眸光骤变,他越是说的自如,她越是听的寒心。
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每个人都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唯独穆槿宁清楚,这其中……。每个人的关系,早已变得不同。
“你要想见他,随时都可以。”秦昊尧说的潇洒慷慨,仿佛他不必仔细审视,就能察觉她心中的念头,他宛若高高在上的恩赐,似乎笃定了她绝不会因为他宽大为怀的宠爱而忤逆他的好意。
“今日午后你可别忘记了,准时到寝宫等我。”
他见穆槿宁不曾转过身来,仿佛依旧不太相信他的话,他的眼底有一抹黯然一闪而过,随即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不再停留。
“或许我猜到了你总有一日要走到这一步,但……我从未想过自己能陪你走这么远。”
穆槿宁朝着他早已远走的身影苦苦一笑,幽然浅叹,眉目之间愈发阴暗。
秦昊尧登基成为大圣王朝的新帝,说给她听她不会觉得有多意外,甚至觉得这个位子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整个天下没有任何人比他更适合。
但这是太久的将来了。
她仿佛只是一个死去的灵魂,单薄如纸,她陪伴着秦昊尧的,只是一个过去,一个曾经,她何时曾经贪婪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