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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什么?”曾子烟直起身好奇地问。
“我还以为你身体素质会有所提高,没先到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们终于提到了“以前”。
曾子烟没有反驳,只是缄默地不再说话,沿着防护栏走着。
“还在电台工作?”怀里抱着海绵宝宝的大男人试探性地开口。
“嗯,做交通之声栏目。在X区。”拎着青蛙耳朵的曾子烟顺从地回答,却又马上发现自己的多嘴,今天就是在电台门口等的他。
“你分得清东南西北吗?怎么给司机听众做导航?”
曾子烟知道胡焕在质疑她曾是个资深路痴的事实,但是他不能质疑她的工作呀!所以曾子烟很不服气地将她是如何摆脱“前资深路痴”标签的经历告诉胡焕。
曾子烟在做主播前做过交通信息采集员,是黄鸿一分派她兼职的。刚接触这份工作的时候,曾子烟在心里把“红衣教主”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城市的位置参考信息的生成与更新、城市交通信息采集与管理、常规道路交通测试、定期整理分析路况信息等等工作,对非专业的曾子烟来说太困难了。况且,曾子烟是出了名的没方向感的路痴。她可以在逛完一家店之后把已经逛过的店再逛一遍。这也不难理解她工作初期一直缠着同事问低级的地理问题。不过同事都很和蔼,很愿意教她,当然这不排除怕曾子烟拖了整个团队的后腿。工作在曾子烟和其他信息员之间的合作中从陌生到熟,熟到她闭上眼脑海里就能浮现这座城市大街小巷交错的地图,能清楚地掌握各道路各时段的拥堵状况,就连各十字路口有什么银行什么精品店都了如指掌。在曾子烟将近一年痛苦而快乐的工作之后,黄鸿一就指派她去见习主播了。
“你知道吗,刚上直播那天,我刚开嗓差点就说‘大家好,我是112号信息员曾子烟’。因为以前和原主播有电话连线反馈路况的嘛,说习惯了。”曾子烟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不好意思地说着。“不过还好,在我说完‘大家好’之后就意识到了。”她当时咽了口口水,把所有紧张和不适都咽了下去,无视旁边黄鸿一的睥睨将节目继续下去。
胡焕静静地听着。那些曾子烟曾经只和吴雨霏提起过的琐事,在对他的倾诉中铺展开。
起初黄鸿一亲自督工,后来隔天来,再后来偶尔会来一下。她会给曾子烟一些意见,类似“还放不开,起码还不够”、“不要走神,认真听取观众的诉求”、“气氛不够”、“适可而止,直播是要控制时间的”,曾子烟唯唯诺诺地接受着,但不可否认这些建议对曾子烟来说很受用,一针见血,尽管有时候她说的太直接伤了曾子烟的自尊。
“‘胆子倒挺大’、‘还知道给听众设台阶下’”,曾子烟学着黄鸿一的样子,一脸的漠然和不屑一顾地说,“不过,这些我都当夸奖来听的。”
曾子烟说着,胡焕在一边勾着嘴角低低地笑。在路人看来,这像极了多年未碰面的朋友之间的聊天内容,平淡而寻常。
胡焕觉得这一刻很奇妙。
以前都是胡焕拉着曾子烟不断说着什么季节的海最美丽、又发现了哪个新的探险点、或者大声表达对某摄影人的意见和不满,而曾子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也许在摆弄她的花草,或者在看一本画册,抑或就是蜷在胡焕的怀里,她会适时用不同程度的笑回应着。
曾子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聒噪,不好意思地笑笑,抓紧了手中的“青蛙”。
“介意前男友请你吃晚饭吗?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了。”
“前男友”,这个名词从胡焕的嘴里蹦出来,碾过曾子烟的心脏,让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不舒服。
但是这是事实啊。曾子烟要是拒绝反而会显得矫情,或者说她是真的饿了。总而言之,她答应了。“今天是我麻烦你了,该我请你。”
地铁进站,后面的人推了曾子烟一把,曾子烟忙抓住胡焕的手臂。胡焕看着臂膀上的那双曾经亲手推开他的手,回忆卷着酸楚扑面而来。以前在地铁站里曾子烟就是紧紧地抓着胡焕避免拥挤人潮冲散他们。一种复杂的情绪从他心里泛起,经过咽喉,直冲脑门,简直要将他窒息致死。
地铁里的柱子已经被人占了,更别说座位了,曾子烟只好费力地抓着吊环。越靠近市中心,人流量就越大。胡焕看着曾子烟吃力地一只手抓着吊环,衬衫袖子滑下来,露出她雪白的腕部,手腕因为用力导致肌肉组织深陷,两条突出的骨头看起来触目惊心。胡焕不忍心看下去。他把海绵宝宝塞到曾子烟怀里,掰下曾子烟抓在吊环上的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胡焕的手臂横放在曾子烟的腰部,曾子烟被紧紧地禁锢住,却免去了在拥挤的地铁内站不稳被挤倒的心慌。曾子烟能感受到身后男子的气息,那么近。曾子烟背后像着了火,而且这片火烧到了她的脖子,耳朵,最后连双颊都不能避免地遭殃了。曾子烟抬头偷偷用视线扫了一下周边的人群,低吼:“这儿这么多人,干嘛呢,快放开我!”“不放!”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却无比坚定。周围均是了然而善意的微笑。曾子烟甚至还感受到了怀里的青蛙王子和海绵宝宝在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神情偷笑着。曾子烟拧起眉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一脸坏笑的毛绒,脸上的温度却迟迟无法退却。
他们去了豆捞坊。并不是谁先提出说要去豆捞坊,只是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同时停驻了几秒,然后相视一笑。
白色宫殿式的装修,服务周到的侍者,甚至不平整不光滑却带着异常美感的餐具,都是曾子烟中意这家店的原因。曾子烟循规蹈矩地生活着,她不太善于发现和投身于新事物中,或者说她更习惯自己已经熟悉的事物。比如她只喝某种牌子的纯牛奶,只用某种牌子某种香型的洗浴用品,只在一家干洗店洗衣。就算另外的替代品能满足她的需求,若让曾子烟早些碰上她也会爱上,甚至是认定它,但是只要晚了一步,曾子烟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尝试,基本上不会去试。在这方面曾子烟有她固有的偏执。她一直认为她跟胡焕在这方面是截然不同的。胡焕善于接受新事物,她至于胡焕是个“旧人”,只能是“旧人”。
豆捞坊是同事聚餐时候发现的良地,此后只要同事一说起去哪里FB,曾子烟的回答只有:“豆捞坊吧。”之后同事再也不征询曾子烟的意见了,他们都是喜欢追求新意的年轻人,也努力地想让曾子烟“年轻化”一些。一直以来他们带曾子烟尝试新的美食前都会有一个内部赌局:曾子烟会不会爱上这次的FB地。但是至今为止,最大的赢家是偶尔路过打酱油加入他们赌局的米特。他赌曾子烟会爱上豆捞坊,那天他做东请了整个组。有免费的美食可以享受,同事也很大度地宣布米特为赢家。
Chapter 12 不高兴先生
胡焕看曾子烟迅速而熟练地点餐,便奇怪地问:“你经常来?”
“有和同事来聚餐。”曾子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加了一杯玫瑰雪茶,“我对吃要求比较低,就那几样,所以比较快。”
“你对吃的要求还低呢?以前你可没少压榨我。”胡焕小声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我说我也挺喜欢这儿的。”
今天真的是累坏了,饿坏了,曾子烟将减肥大计暂时搁在一边,放开了胃口大吃。不仅要管饱,而且要美滋滋地享受高热量的现做冰饮。
“你就不能在异性前面稍微收敛一点,矜持一点吗?”胡焕看着曾子烟咬着吸管享受冰饮,欢乐地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你又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样子,曾子烟的话戛然而止。
沉默了良久,直到饮料见底,再吸不上任何东西,吸管也被她咬扁、咬破,曾子烟才开口说:“以后,我们会是朋友吧?”
胡焕提起了“以前”,曾子烟说到了“以后”。
胡焕本垂着的眼缓缓地抬起来,曾子烟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看到了暴风雨来临前宁静而恐怖的海。但是只是短短一瞬,短到曾子烟以为出现了幻觉。胡焕一直看着她,静静地,深深地,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
终于,胡焕一直紧闭的唇轻轻瓮动,像是有一个词,或者是一个短语从齿缝中被抛出,但是曾子烟无法抓住。
“服务员,埋单!”胡焕终是没有回应曾子烟那个请求,或者说,他回应了,曾子烟没有听到。
行走在南J路总会让人感受到这座城的历史沉淀与奢华时尚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