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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都是她的“夫婿”,是她的。
母亲身边近年来,未曾再添新人,但每逢节庆,那些后院里的小爷共聚一堂,算算本分还好好活着的,也有十七人。
男子与女子不同,易老。
男子如花,未养成浓丽的风情的年纪,大都嫁人;花开过,便要结果,结成婴孩儿,便将一生精华都给了那孩儿,自己就如秋日繁华,已至末路,无力再绽放。
女子却又不同,花开过后,谢而藏精,其精在内,其华在外,比之年少,更是娇艳动人。
男女在双十年华时,便会走上了两种极端。
那些已过了的男人脸,玄安也看了不少,呆愣的、谄媚的、可怜见的、冷傲的、卑怯的……
难道,他们终有这天也会这般?
玄安呆愣。
众人见她脸色不好,都静了下来。
云生也发现众人不对,抛下手里的小核桃,拉拉她的衣袖。
玄安迷茫的眼神便跌入了云生担忧的眼睛里。
一片纯净,不竟一笑。
常言道:庸人自扰。
一点无错,她是庸人么?当然不是喜事
容亲府大喜。
恒阳入府未出三月,便有了身孕。
百官朝贺,圣上亦有恩赐。
恒阳成了红人,莫说是玄安,连容亲王也难免笑不掩口,驸马更是眼迷成了线,再难睁开。
玄安难掩喜悦,更多的是惊奇。
虽说这天下的子息均是从男人肚里跑出来的,玄安也是第一次见,跟在面前,左右不是,搔头弄耳,不知该如何自处。也因此事,玄安去别房的事也耽搁下了,不好再提。
晚间歇息,玄安也不敢乱动,只将手放在那平坦、肌肉蕴藏的小腹上,想象一个生命,一个延续自己的生命将在这里孕育。
若说是玄安来此始终有庄生梦蝶的困惑,此刻也有了梦将逝的预感。
恒阳也觉着有趣,为妻子孕育子嗣之事本就是男人的天职,此刻玄安偏一脸神圣的将自个放到了顶端,仿佛成了碰都不敢用力的地步,伸手揽过了她。
“当心压着她!”
“还早呢!”恒阳笑着回了,“每日里这么早歇,也觉气闷,咱俩说回话。”
玄安应了,在他怀里抬头望了一眼。
朦胧的烛火下,恒阳正回望了她一眼,原本端正的脸最近却祥和起来,发出种玉般的光泽。不想歇着的他,拿过床边不远处的一个针盒,绣起一个荷包。
“不是说有了孕,不能再碰那些个针头线脑的么?”
恒阳笑笑道:“原本是不赶着做的,因此耽搁至今。如今若搁下了,也要等明年了,所以想早做完。”
玄安凑上去一看,是个女人家用的荷包,亮亮鹅黄的缎子面上绣着精巧的花边,中间竟是白玉簪,还未完工,差了那么两瓣。
看来传闻不可尽信,这绣功虽是不特别出众,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了。
玄安有这么点感动。
若是没有那些明里暗里的事,真和他携手待老,也算是幸事,可他二十年里的学文弄武,却并不是为了她。
玄安暗叹,嘴里却问:“怎的想起绣这花样来?”
“才出得宫来,掀起帘子,街头巷尾的都它,刚瞧着并不起眼,后来才发现满街的清冽芬芳,竟都是来自它。”恒阳说着,停了手,眼神也飘出了老远,幽幽道,“我们那里现下早是白茫茫一片了,哪里还能闻见花香。”
“不是还有梅花吗?在你们那肯定已是百里飘香了。”
恒阳笑了一回道:“没去过的人,都这么想,岂不知我们那飘起雪来,风便厉害的很,除非在那能避风的山坳里,梅花才能静静的开呢,偏那里都是人迹罕至的。现下恐怕只有父后的寒香殿里才有那么一大片的——”
难怪都说有了身孕的人比往日里都爱多愁善感,恒阳这么个有气概的人,说了几句,眼神都飘忽了。
玄安拍拍他的手,取走绣盒,笑道:“睡吧!”
再过一月的时间,便是年节了,原本就不得歇的恒阳更是忙地令人怜惜。
天方蒙亮,外间便开始有人等着回话,静悄悄地站了一大片。
恒阳早早地梳洗了,穿得妥当了,方由人扶着去了外间。
恒阳一动,玄安便醒了,瞧着他轻手轻脚的样,也遵了他的意,依然闭了眼歇着。听得外边都是压低了的声线,惟有恒阳的声音还是一贯稳稳而轻柔。
人躺在了床上,暖暖的被、淡淡熏香,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年后,派去柳氏那的人也该回来了,扶影早盼着了,一个人,她也不能常陪着,孤单的很。
云生最近废寝忘食地炼剑,剑法大有长进,也不像往常总来缠着她了,觉着失落不少。
别梦的父母早亡,眼前的姐们最近得了势,不太守规矩,被衡阳暗捺了几回,眼下又跟着主子面前求着外调,只是那么多双眼睛瞪着,恒阳若是碍着她的面子准了,以后更是难以服众。
想着头痛,一股脑地坐了起来。
听得屋里响,兰舟一掀帘子进了来,跟着服侍。
穿上兰舟半跪递上的鞋,玄安斜睨着他。
明明与千情一般娇艳的脸,嘴角微翘显出刚毅、眼边带着风霜,虽是如此,看在她眼里,却总带了种脆弱。
明明千情看上去,要纤细许多,偏他有自个碎了也能自个粘起的刚强;而他外边瞧着刚硬,却如已经碎过的琉璃,在光下散发着裂痕的美感。
穿戴间,恒阳亲自回来服侍。
最爱替她梳发,白色的象牙梳划过她的乌黑浓密的长发,冬日的冰寒,使发丝带着冰凉,看着自己指节粗大的手不手控制地划过其中,再看着它们一瞬间从指间滑落,感受之间的缠绵之意,心头便会涌起淡淡的温暖。
这时,她便会回头一笑,黑白分明的凤眼微微一迷,红润的嘴角一钩,便会夺走他的心魄。
十四芳华的艳丽是如此的逼人,如何才不令他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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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便在这恍惚的平静里一转即过,今日里男人们以供品祭过灶神,再以粘粘的茶米沾起灶神的嘴巴后,便私下里热闹了。
这是男人的节庆,女人们不在内,往日里的尊卑可略抛下,放肆一回。
恒阳也免不了被府里有头脸的灌了回,若不是看在将来小小主子的份上,怕是人要被扶着回来了。
瞧着恒阳微熏的回来,玄安心头一笑。
白国严寒,全国上下不论男女都有着南方难比的好酒量,这点子果酒哪能就难为了他。
瞧着玄安明亮亮的眼睛,恒阳也是一笑,脱了千情的扶持,坐在了软榻边。
兰舟上了来,托着早沏好的普洱。
恒阳端过饮了些便放回,以手包住了玄安的手。
“读什么书呢?”
“还不是些闲书。”
“怎不捂着手炉,手这般凉?”
“屋里的热炭将桌上的花都熏卷了,哪还用的着。”
恒阳也不多语,将手握的更紧些。
哪知他手心上的硬茧搔着刚刚回暖的皮肤,惹出一阵阵瘙痒,玄安连忙掩住笑意,反手握住他。
衡阳一愣,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来,看得刚掀帘子进来的千情刚欲发出一声叹息,被兰舟掩住了。
第二日,天刚蒙亮,回事的人川流不息,连懒散的玄安从今日里起,都将难得安宁。
年夜里的用度支取都需取了牌子,朝廷里各方来的贺礼都需入库点算等等,这些都是内屋的事,外边的一切礼仪回礼便都是女人的事了。
到了晌午,宫里的赏赐也到了,府里有品有阶的都需早早穿带了整齐,叩谢皇恩。
直直到了晚间,才算小歇。
到了吉时,准备好的礼炮早放在了外院,等着主人点燃。
两条红色小鞭炮从二楼一直垂到了地面,还拖出了老长。
玄安及其母一人站了一边,吹燃了手里的火信。
“噼里啪啦”剧响瞬时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人人的面上映着红光都露出单一而纯真的表情,盯着那两条火龙。
孩子们是最兴奋的了,在周围乱窜、尖叫,胆怯的将脸埋在父亲的衣袂中。
主子们点了首,仆从们纷纷点燃那些早排放好的礼炮,哄哄隆隆又是一阵巨响。待得红衣碎了满地,才放上些烟火供内眷们点放。
五彩斑斓的色彩点缀了月空,云生哪里经历过这个,早忘了东西,见了就点,偏生他不知哪些是地上玩了,哪些是对空放的,顿时有些个窜入了人群,惹起惊叫连连,平日里端庄贤淑的男人们更是尖叫着拍打衣袍,四处逃散。
云生叉腰大笑,一副誓不放手的模样,惹得跟在后面的仆妇们步步紧跟,怕再出什么乱子,却又惧他宠势,只得陪笑。
扶影一脸艳羡,却中规中举地站在玄安身后,交错的火光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