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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语尽在不言中。两人也不交谈,肩并着肩,昂首向城门处走去。
到了城墙之下,任使这些军户们决心再坚定,信心再强大,看到城头上的惨状,也不得不有片刻的犹豫和退缩。只见城头上守城的士兵们已经和鞑子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时不时有人从城头跌落下来,“啪——”地摔在地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迟疑了一会儿后,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弟兄们,冲啊!早死晚死都是死,杀得一个鞑子是保本,杀得两个鞑子就是赚啊!”在他的号召之下,其他的军户也纷纷高喊着:“冲啊,跟鞑子们拼啦!”军户们一拥而上,纷纷跑上了城头。
城头上,守城的士兵们因势单力薄,渐渐落于下风,此刻见援军冲上来,立即精神一振,挥舞着大刀向鞑子扑去。自发赶上来的军户们虽然武器简陋,但他们却是一鼓作气地冲上来,士气高昂。身强力壮的军户们加入了和鞑子的厮杀,其他体质略差的军户们则是用撑杆推云梯,用石头、滚木、石灰等物砸正在向上爬的鞑子,阻止更多的鞑子登上城头。一时间,城头上的局势立即有了转变,守军们渐渐处于上风。
萧靖北一人同时对付着两名鞑子,大概鞑子们在厮杀时发现萧靖北武功高强,便对他实行了围攻。萧靖北已经不停歇地战斗了许久,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刚刚挡住左侧鞑子的大刀,右侧鞑子的大刀又快速劈来。眼看着鞑子的大刀越来越近,却无法还击,萧靖北不禁闭了闭眼,心道:“莫非我萧某今日要丧命于此?”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铁镐挡住了几乎快劈到萧靖北脸上的大刀。
萧靖北精神大振,他一脚踢开左侧的鞑子,翻身持刀向右侧的鞑子砍去,回头再想解决左侧的鞑子时,却见一把铁镐已经结束了他的生命。萧靖北侧身看去,只见宋芸娘手持铁镐,怔怔看着被自己一镐击中头部的鞑子,眼中满是震惊、害怕和不敢相信。见萧靖北看过来,便喜笑颜开地看向他,惊喜地大喊:“萧大哥!”
萧靖北一时呆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芸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刚才的那两个鞑子给打晕甚至打死了,以至于在死前出现了幻觉,见到了自己最想念的人。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却见宋芸娘俏生生站在那儿,双目含泪、唇角含笑,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温柔而灿烂的笑容将这炼狱般的修罗场变成了充满柔情的温乡,让人忘记了身旁这残酷的厮杀,只想沉醉于她那充满柔情的似水眼眸之中。
萧靖北忍不住快步向芸娘走去,刚走了几步,却见芸娘面上表情剧变,惊恐地大喊:“萧大哥——小心后面!”萧靖北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鞑子持刀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侧身避过,待鞑子扑空后,便顺势一脚,踢得鞑子往前猛窜了几步,萧靖北便追上去补刀,宋芸娘回过神来,也加入了战斗。两人不再言语,而是一起默默地并肩作战,共同杀敌。
越来越多的军户们涌上城头,在他们的相助下,登上城墙的鞑子已经全部被杀死,守城的士兵们重新取得了主动权。军户们负责阻止鞑子沿着云梯再次攀爬上城头,萧靖北他们则抽身出来,重回自己的岗位。鸟铳手和弓箭手们又拿起了鸟铳和弓箭,如雨的弓箭和火弹向着城墙下的鞑子射去。
城门处,瓮城城门已经被鞑子巨大的攻城锤撞开,鞑子们蜂拥而进。他们推着攻城锤,试图转向城门所在的方向。忽然,无数的滚油、巨石、滚木等物从天而降,伴随着一起的,还有密集的火弹和弓箭,大量的火力集中在了城门口。枪林箭雨之中,鞑子们哀嚎连连,前面的鞑子倒下了,后面不明缘由的鞑子继续往前涌,纷纷倒在了瓮城门口。很快,瓮城门被越堆越高的鞑子尸体堵住,后面的鞑子无法前进,他们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进攻城门,继续攻击城墙。
惨烈的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傍晚。夕阳西下,似血的残阳静静照着这些疯狂厮杀的人们。张家堡的城墙上下,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支撑到现在,双方士兵都已是精疲力竭。鞑子仗在人多势众、身强力壮,一批倒下了,下一批扑上来。张家堡的将士们则依靠着坚强的意志和高大坚固的城墙,苦苦支撑。城里面,已经被鞑子的投石机破坏惨重,大量的房屋倒塌,有的还燃烧着熊熊烈火,经久不熄,好在张家堡的房屋都是石头砌成,火势并未蔓延。
宋芸娘一直紧紧守着萧靖北,萧靖北专注地射击,她便捡起地上不知哪个士兵掉落的盾牌,一边替萧靖北挡着城墙下鞑子射过来的利箭,一边时刻防止有鞑子从附近城墙爬上来。她毕竟是女子,此时早已力竭,只是依靠的一股顽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
芸娘看着萧靖北专注地射击,只觉得心中充满了骄傲和安定。在这战乱时刻,生死时分,能够守在自己心爱的人身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这短暂的厮守竟让她生出了几分地久天长之感。芸娘便觉得,再怎么样自己也要坚持支撑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已六更,明日休息一日。
☆、张家堡的顽强(中)
这场厮杀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鞑子终于有了退兵的迹象。
张家堡外响起了当当的鸣金收兵的声音,阿鲁克终于下了撤退的命令。一瞬间,正在进攻的鞑子如同退潮般地急急撤退,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七零八落的武器。
萧靖北向正在撤退的鞑子射出了最后一枪,见他们已经逃出了自己的射程之外,便不甘心地放下鸟铳。他站起身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这才发觉双腿已经蹲得发麻,一直紧握着鸟铳的双手也十分酸软,脖子和腰背更是僵硬。可是,当他转身看到一直默默守候在自己身旁、为自己挡住鞑子的弓箭和袭击的宋芸娘,便觉得全身所有的不适立即烟消云散。他深深看着芸娘,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深情和激动,只觉得芸娘那张俏丽柔美的脸庞怎么也看不够,可是片刻之后却又有一些后怕和恼怒,语气也有些严肃:“芸娘,你怎么会跑到城头上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他们二人刚才虽然并肩战斗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此刻萧靖北才能宣泄心中的担忧。
宋芸娘仍是笑嘻嘻地看着萧靖北,“萧大哥,和你在一起,再多的危险我都不怕。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上来了,堡里的许多女子都来了。像钱夫人、安慧姐她们,她们都记挂着自己的相公,在家里哪里待的下去,就是死也要和自己的相公死在一起……”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低到了嗓子眼里,头也低了下去,慢慢羞红了脸。
萧靖北只觉得心头震动,涌出一股酸酸麻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看着低着头的芸娘,见她发丝凌乱,棉衣被割破了好几个口子,还沾了许多血迹,心里又心痛又感激。他想到之前若不是芸娘及时赶到,自己只怕已是非死即残。若不是芸娘一直在身旁守护着,自己也无法心无旁顾地射杀鞑子。他忍不住一把抓住芸娘的手,喃喃道:“芸娘,芸娘,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芸娘心中一惊,她看了看身旁走来走去的士兵和军户们,有些羞涩地微微用力挣开,可是萧靖北抓得牢牢的,怎么也不肯放。芸娘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心中有些埋怨萧靖北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亲昵的行为,无奈之下,便只好用手中的盾牌挡住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萧靖北见芸娘做出这样可笑又孩子气的举动,心中暗笑,便忍不住故意在她的手心挠了挠。宋芸娘越发羞恼,她瞪了瞪萧靖北,却见暗夜里,他的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满足的欣喜、一丝作弄人的坏笑。
城墙上下,燃起了火把。灯火通明下,一些军户和士兵们正在寻找自己的亲人,到处充满了呼爷喊娘、或欢笑或哭泣的声音。找到亲人的,立刻激动地相拥在一起,发出劫后馀生的庆幸和痛哭;亲人已经战死的,则一下子瘫软在地,抱着尸体悲伤地哀嚎;还有一些始终找不到亲人的,他们惶恐地举着火把,一边四处寻找,一边神色茫然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又凄又哀。
王远和严炳等官员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墙上下这一幕幕至悲的人间惨剧,心中感慨万分。他想到,就在一日之前,躺在地上的这些小伙子们还生龙活虎,英气勃发,现在却毫无生气地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