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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哥儿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愣愣看着柳大夫,他小小的脑子里也满是疑惑。他本来就对芸娘有着好感,芸姑姑观之可亲,又对他和颜悦色,柔声细语,还给他做小棉袄,做好多美味的菜肴……可是姑姑为何说她是抢走爹爹、害得娘亲不能回来的坏人?他虽然喜欢芸娘,但他毕竟和萧靖娴的感情更深,再加上这几日萧靖娴一有机会就对他“教育”一番,令他不知不觉地便疏远了芸娘,甚至对她产生了几分惧意。
小孩子毕竟心智稚嫩,此刻便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钰哥儿看着柳大夫,小声说:“可是……可是芸姑姑要抢走我爹,害得我娘亲不能和我们在一起。我不要芸姑姑,我想我娘亲……”他越想越伤心,又开始抽抽搭搭哭个不停。
充军路上,李氏等人为了哄住成日哭闹着要娘的钰哥儿,便骗他说他娘只是暂时留在京城,以后还可以团聚,却不想却让小小孩童的心里产生了期盼。此刻,他认为因为芸娘的缘故而害得自己希望破灭,便十分怨恨芸娘。
虽说童言无忌,但众人还是被钰哥儿的话震惊了。李氏和萧靖北都恨恨看着萧靖娴,恼怒她为何几次三番利用这无知稚子,破坏萧靖北与芸娘和亲事。宋思年则怒视萧靖北,疑惑他是否真的与原来的娘子断了干系,又心痛芸娘年纪轻轻便要做人后娘。
李氏看到宋思年脸色极其难看,胸脯重重起伏着,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便脸上挂着强笑,讪讪道:“亲家翁,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您不要往心里去。”
宋思年怒目一瞪,“李夫人,不敢当。这声亲家叫早了些吧。”
话音一落,室内诸人都吃惊地看着他,李氏顿时涨红了脸,尴尬难堪之极,萧靖北一颗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却听宋思年继续冷冷道:“什么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若无大人教唆,他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李夫人,看来你家并不真心欢迎我家芸娘,我们也不必上赶着给人作践。”他有着一颗清高孤傲的文人之心,又最是心疼芸娘,此刻便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李氏不由得又羞又恼又气,她张口结舌,愣了半晌儿,回头看到哭个不停的钰哥儿,便忍不住大声教训他:“谁说是芸娘害得你娘不能和我们在一起,是你娘不要我们了,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就算没有芸姑姑,你娘也不会再来找你。”
钰哥儿闻言一时呆住,只觉得天崩地裂,停了半响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后来又是不停地呕吐,可怜他并未进食,吐出来的都是苦水。
王姨娘慌得手忙脚乱,她搂着钰哥儿,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慰,一边还忍不住抹着眼泪。
李氏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刚才一时气急,说出的那番话对这五岁的孩童而言实在是太过残忍,不觉很是后悔,她看着边哭边喘气的钰哥儿,心疼不已,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萧靖北更是难受不已,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挚爱的女子,他觉得左右为难,只觉得头痛无比。
始作俑者的萧靖娴见此情形,也有些慌了神,她忙走过来轻抚钰哥儿的背,却被王姨娘生气地一把推开。王姨娘从来都是对萧靖娴悉心呵护,慈爱万分,连声音都不敢高半声,此刻做出这样粗暴的举动,不由令萧靖娴猝不及防,一时愣住,转瞬便涨红了脸,有些手脚无措地站在一旁,十分失落和尴尬。
柳大夫见钰哥儿小脸涨得通红,哭得似乎要背过气去,他示意王姨娘放手,轻轻将钰哥儿拉过来,伸手在他身上几处穴位按了按,钰哥儿觉得好受了许多,他仍是止不住哭,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宋芸娘犹豫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满脸为难之色的萧靖北,终是下定了决心。她蹲到钰哥儿身前,掏出手帕轻轻为他擦拭眼泪,柔声说道:“钰哥儿,你放心,芸姑姑绝不会抢走你的父亲。”
萧靖北闻言大惊,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心头生出几分绝望,他紧张地盯着芸娘,生怕她那张红润的小嘴里会吐出令他生不如死的话语。
室内一时十分安静,众人都静静看着芸娘,连钰哥儿也忘记了哭泣,他睁大了双眼盯着芸娘,眼睛一瞬不瞬,只是时不时还会不可控制地抽泣一两下。
芸娘面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钰哥儿,芸姑姑答应你,将来你娘亲若愿意回来和你在一起,芸姑姑绝不阻拦,可好?”
众人都神色复杂,宋思年、柳大夫是心痛,荀哥儿是愤愤,李氏、王姨娘是释然,萧靖娴是小小的惊喜,萧靖北则是感动莫名。钰哥儿倒是十分欢喜,他破涕为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乳牙,“真的?芸姑姑你不要骗我。”
芸娘用力点了点头:“芸姑姑说话算话,绝不会欺骗钰哥儿。”
钰哥儿小脸上带着探究之色,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芸娘忍不住抓住他的小手,将他搂进怀里,哽咽道:“钰哥儿放心,你娘亲不在的时候,芸姑姑会代替她好好的疼你。你娘亲若回来了,芸姑姑会和她一起疼你。好不好?”
钰哥儿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他扑在芸娘怀里,只觉得又香又软,忍不住又小声抽泣起来,正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娘亲面前撒娇诉苦。芸娘抱着这没娘的孩子,觉得肩头的重担比以前更重。她抱紧钰哥儿,抬头看向萧靖北,只见他痴痴看着自己,眼睛中有水光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一章,有读者表示不理解。事实上,芸娘此举是顾全大局,不让事态继续恶化。更为关键的是,她承诺的是可以同意萧靖北前妻回到钰哥儿身边,却未承诺同意她回到萧靖北身边,这两者是有本质的区别哦。
☆、宋芸娘的承诺(下)
收拾了这边的乱摊子,众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便草草吃完了晚饭。饭后,柳大夫看了看面色阴沉、沉默不语的宋思年,拍了拍他的肩头,无言地叹了一口气,带着胡氏离去。
钰哥儿大哭大闹了半天,此刻神情怏怏,无精打采地趴在王姨娘的膝上,王姨娘便带着他先去隔壁许家歇息。隔壁的张氏正好今日去了许安慧家,倒是错过了这一场好戏。
萧靖娴见刚才那一场大闹,自己肯定难逃干系,她讪讪地站起来,想趁机随着王姨娘一同离去,却被一脸严厉的李氏叫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十分狭小,除了一张炕,便只摆有一张简陋的木桌,木桌旁边围放着几条长凳。木桌上,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火光闪烁,照得屋内的三个人面色忽明忽暗,正如他们此时的心情一般。李氏沉着脸坐在炕头上,萧靖北垂着头坐在一旁的桌子旁,屋内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萧靖娴看了看他们二人,不觉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站在李氏身前,并不敢随意坐下。
李氏沉默不语,冷冷盯着萧靖娴看了一会儿。在萧靖娴印象里,李氏或者严厉,或者温和,或者威严,或者慈爱,却从未见过她这样冷酷陌生的一面,她盯着萧靖娴,就好像看着一个令人憎恶的陌生人,看得萧靖娴心中又惊又慌。
“靖娴”良久,李氏淡淡开口,声音尖锐而冷漠,“看来我们平时真的是太惯纵你了,惯得你都不知道自己的本份了。你四哥的亲事也是你插得了手的?你几次三番挑拨破坏,到底是何居心?那姓孟的女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为着她?还有钰哥儿,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血脉,你居然敢刻意教唆哄骗!你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我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害怕和伤心。他若有个好歹,你也别想好过。”李氏面若寒霜,冷冷说出了这一长段话,越说越急,越说越快,一路语调越扬越高,到后来便有些喘气。
萧靖娴垂头站在一旁,脸红的快滴下血来,她看着李氏冷冷的脸,心中已有了几分畏缩,却犹自嘴硬,小声道:“母亲,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四哥好,为钰哥儿好。那宋芸娘小门小户的,哪里配得上四哥,配做钰哥儿的娘。”
萧靖北本来一直沉默着垂头坐在桌旁,此刻却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谁知桌子不够坚固,竟生生被他拍断了一角。
萧靖娴唬了一大跳,看向萧靖北,只见他脸色铁青,拳头攥得紧紧的,便不觉有几分惧意。
萧靖北看到萧靖娴面色发白,眼神惊恐,一副惴惴不安的惶恐模样,想到兄妹诸人,眼下也就剩下自己和萧靖娴两人,又想到萧靖娴在京城里毕竟是娇惯的侯门贵小姐,现在跟着他们一路颠沛流离之后,又住在这贫瘠艰苦的地方,也的确是很吃了些苦,一颗心便有些硬不起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低沉道:“靖娴,四哥自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