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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放低了声音,怒气中带了几分哀意,“不是我们对她绝情,是她对我们绝情啊。人各有志,她舍不下荣华富贵,我们也不能强拉着她和我们一起受苦。”
萧靖娴神色软了几分,却仍然嘴硬:“我始终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看向萧靖北,面带哀求之色,“四哥,四嫂一定在京城等着你去接她。四哥,你知道吗,你以前在家里呆的时间少,四嫂一个人很可怜,常常找我聊心事……四嫂对你一片真心,她成日把你挂在嘴边,心心念念地都是你……”
萧靖北怔怔看着萧靖娴,心中涌上几分愧疚。以前在京城之时,因家中微妙的气氛,他与一帮侯门公子哥们一起日日游冶,恣情玩乐,很少在闺阁逗留。他和孟娇懿的婚姻,和众多豪门贵族子弟的婚姻一样,更多的只是维系两个家族关系的纽带,感情的成分倒是次要,至少在萧靖北看来是如此。和孟娇懿成亲五六年来,萧靖北和她一直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只觉得她过得怡然自得:出身高贵,成亲后又一举得男,做着风风光光的侯府四少奶奶……却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世界,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心中所想、所盼……孟家逼着他和孟娇懿和离之时,他见孟家派来接她的几个婆子满脸嫌弃和鄙夷之色、言语尖刻,孟娇懿又垂首默然不语,便认为她想着快些与萧家了断,二话不说便写下了和离书,却未曾想过问问她的意见,心中也没有太多不舍。萧靖北眉头紧紧蹙起,他有些心惧:莫非自己真如靖娴所说,是一个薄情之人?
可他转念又想到芸娘,只觉得心中充满了甜蜜,他想起芸娘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觉得自己连片刻都不愿和她分离。他尝试着假设自己是否也能平静地接受和芸娘的分离,可一产生这种念头,便立刻觉得呼吸一滞,心头刺痛。看来自己对孟娇懿并非薄情,而是不够用情。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十分愧疚,面上也现出了难过的神色,黯然道:“靖娴,就算我对不住你四……对不住孟娇懿吧!”
萧靖娴神色一喜,忙道:“不,四哥,还来得及。你不要娶宋芸娘,等咱们安顿下来,你去京城接四嫂好不好,我们还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李氏已忍不住怒喝:“靖娴,什么时候你四哥的亲事轮得上你说话了?”
萧靖娴身子微微一抖,往后缩了缩,垂头不语。
李氏继续道:“你四哥和孟家小姐已然和离,现在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是公侯家的小姐,哪怕和离了,也仍会再嫁入豪门,怎么可能跟着咱们在这边堡受苦?若她当真如你所说对你四哥一片真心,又怎会同意和他和离,抛夫弃子,一人在京城独享清福?你四哥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军户,和她已是云泥之别,咱们不做那样的春秋大梦,还是好好地将芸娘娶回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她见刚才萧靖北面露愧疚之色,担心萧靖北被萧靖娴说动,唤起了对孟娇懿的情义,便忙出声打断。
“不,四嫂不是那样的人,她绝不会嫁给别人的,四哥,你信我,信四嫂……”萧靖娴还在犹自争辩着,李氏已厉声喝道:“住口。你还有没有规矩,没出嫁的女儿家,张口闭口情义、婚事的,这些话都是你说得的?更何况这是你四哥的事情。我看你也是大了,心也野了,现在越发有能耐了,连家都不怎么回了。反正你已经及笄了,你也别操心你四哥的事情,先好好操心你自己的亲事吧!”李氏见萧靖娴越说越过,便忍不住斥责了她,语气也过于重了些。萧靖娴一呆,随即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哭着跑出了正屋。
萧靖北愣愣看着已然冷却的饭菜,觉得心也有些凉。
李氏叹了口气,“靖娴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吃饭的时候闹出这么一回子事情来,害得我们饭没有吃饱,气倒是气饱了。”她心疼地看着萧靖北,“四郎,饿坏了吧,我让王姨娘把饭菜端去热一热?”想了想,又道:“唉,也不知她劝住了钰哥儿没有?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萧靖北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也十分疲惫,他昨晚一夜未休息好,今天又站了一天岗,现在倦意更浓,便轻声道:“母亲,不用麻烦了,刚才饿过头了,现在已经不想吃了。母亲,我有话要和您说。”
李氏眉头一皱,“那怎么行,身体饿坏了可不行。”说罢便起身去唤王姨娘。
王姨娘轻手轻脚的从隔壁房里走出来,轻声道:“姐姐,好不容易把那个小祖宗给哄睡着了。”
李氏松了口气,“玥儿,辛苦了。你刚才也没有怎么吃,饿坏了吧?饭菜都冷了,你端去厨房热一热,咱们再吃一点儿?”
“哎,好的。”王姨娘一边应着,一边去端冷了的饭菜,萧靖北忙上前帮忙。
王姨娘便悄声问道:“四爷,靖娴怎么啦?刚刚跑进房里,一言不发,哭得厉害?”
萧靖北摇了摇头,宽慰道:“没事儿,小女孩娇气,明天就好了。”
王姨娘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也有些心知肚明,她面带歉意地说:“四爷,靖娴还小,不懂事。有什么事情,您别和她计较。”
萧靖北看着华发早生的王姨娘,想到她虽是母亲的丫鬟出生,但当年也是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倒是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养的娇贵,可是现在家里的粗活、累活却都是她一人在忙活。他心中涩然,便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夜幕下的交心
王姨娘去了厨房后,萧靖北便将今日徐文轩想求娶靖娴一事告诉了李氏。
李氏很有些吃惊,“这徐文轩何时对靖娴有了这样的心思?我们一路上同行了一段时日,倒全然没有看出来。莫非他们私下里瞒着我们有过接触,还产生了私情?”
萧靖北微微愣了下,摇头笑道:“应该不会吧,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靖娴自幼受您的教导,也绝不是性格轻佻、招蜂引蝶之人。靖娴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我们眼中的那个小丫头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她这样的女子有几个追求者又有什么奇怪。”
李氏想了想,也笑了,“仔细想一想,徐文轩条件都还不错,家里父母双全,家境宽裕,而且又住在咱们隔壁,彼此也有个照应。”
萧靖北点了点头,接着说:“还不止呢。我和他接触了这些时日,发现他虽然有些胆小怯弱,对人情世故也不是很通透,大概是因为长期被家里人呵护得太过,来到张家堡后,又一味依赖徐富贵的缘故。但他本性纯良,对靖娴也算真心,好好引导的话,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男儿。”
李氏赞同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却神色黯然地说:“可惜也是军户……”说罢又是一声叹息。
萧靖北微微笑了笑,“在这张家堡里,想找个不是军户的人家嫁也难啊。都像您这样想,那咱们军户都没有人愿意嫁了。”他在张家堡生活了数月,天天和一群军中男儿在一起,现在也完全融入了他们的队伍里,以一名军户自居。他见李氏面露不以为然之色,接着说:“徐文轩虽然是军户,但好在只是一人终生充军,听说,他的父母又在靖边城购置了住宅,还买了几个店铺做生意,若靖娴真能嫁入他家,倒真的是一个好归宿。”
“真的?”李氏眼睛一亮,兴奋地问道。
萧靖北笑着点了点头。突然,门帘被猛地掀开,王姨娘端着热汤走了进来,她刚才已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此刻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她匆匆将手里的汤碗搁在桌子上,急切地对李氏说:“姐姐,我看这徐文轩极好,请姐姐为靖娴做主。”
李氏心中已有几分同意,她微微颌首,“只是这件事还是要问问靖娴的意见,咱们家不搞盲婚哑嫁,孩子的意愿也很重要。只是她现在还正闹着别扭……”想了想,却又笑了,“不过现在让她操心操心自己的亲事也好,免得整天想着干涉她四哥的婚事。”
萧靖北无奈地笑了笑。王姨娘面色尴尬,却也只好讪讪地笑了。
吃饭的时候,王姨娘记挂着赌气跑进房里的萧靖娴,走到房门前,却见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她在门口轻轻叫了两声,里面毫无动静,便只好暗叹一口气,垂着头回到了正屋。
李氏和萧靖北见王姨娘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他们对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仍是不动声色地招呼王姨娘一起用饭。
小小的桌子上,李氏、萧靖北、王姨娘三个人静静埋头吃着,各自怀着心事,香喷喷的鸡汤也变得食之无味,形同嚼蜡。李氏想着萧靖北的婚事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