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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哥敔。
这么多年来,字迹完全没进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他带着不安,取出薄薄一张的纸。
怎么会仅有一张?
他以为至少会有个十张八张的……
她该不会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他,我不可能爱上你,我只当你是哥儿们,一辈子的哥儿们……就像那时,他对她坦诚心意,她给他的回答。
他的双手,完全汗湿,薄薄纸张几乎要握不住。他深吸口气,这一次,他不会将它藏起来不读,无论内容如何,他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她写了什么―
关哥,我们绝交吧!
然后,从新从情人开始!
尾声
哥儿们与情人,之间的落差有多少?如果秦关曾经幻想过,与她解除“哥儿们”魔咒之后,两人会如胶似漆地难分难舍,感情甜蜜得教众人羡慕嫉妒,那么他就太傻太天真了。好吧……
他真的曾经幻想过。
以为日后两人就会开始幸福美满;以认两人时时刻刻都要挨在一块儿,脸贴脸、肩靠肩;以为他要变成兄弟口中“有了女人没了人性的畜生”
结果,说要和他绝交,再从情人重新开始的朱子夜,根本还是用同样方式在对待他,唯一的差别仅只有她恢复了写信吵他的习惯,那至少信件内容也得偶尔补上几句肉麻情话吧?
如果,“关哥,多穿衣、少生病、少熬夜,记得想我”算是情话的一种,那么,她勉勉强强还算常说。
幸好秦关不是太贪心的人,没有非得要靠嘴上说说的情话来稳固自信。他知道,她是喜爱他的,否则活泼好动的大姑娘无法安安分分坐在他身旁,陪着他,一块儿在燠热匠房里,面对许多珠玉原石、金银铜铁,也不曾埋怨过半句无聊。他怕她感到闷,驱赶她去当铺找妅意或小纱去街市逛逛,她只是摇摇蚝首,嘀咕一句:那才无趣呢,我要在这儿,跟你一起。
他竟然为了她这句话,开心了好几日,像个情窦初开的毛躁少年。
哥儿们与情人,之间的落差有多少?
如果朱子夜曾经幻想过,两人关系晋升,从此变身为亲昵爱侣,每时每刻都得赖在彼此身上,“小宝贝”、“小心肝”满天飞,眼中除了对方之外,其余闲杂人等沦为无形氤氲……那么,她就太傻太天真了。
好吧,她确实那样妄想过。
然而,哥儿们变成情人的秦关,仍旧维持以往待她的态度,不是埋怨他不好,只是她以为他会像鲁蛋对茶花一样,偶尔,以唇吻吻她的发梢;偶尔,用脸颊贴贴她的腮帮子;偶尔,说几句骗姑娘家的甜言蜜语来讨好讨好她……他真的只是“很偶尔”会按着她的后脑勺,让两人四唇相印:“很偶尔”牵起她的双手,两人由青龙街四巷漫步回到严家当铺。
至于绵绵情话嘛……假如“朱朱,这首饰给你”勉强算是情话的一种,他倒是很常说,其余的,他在之前表白情意时,应该已经将他这辈子的情话数量都用罄了。幸好她朱子夜不是太啰哩啰峻的姑娘,没有非得缠着情人每日一句“我爱你”来当肥料,喂养自己的自信心。她知道,秦关爱她,他的心意,已经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面前,正因为确认了两人情意,她的心情平静踏实,迟疑乌云退散殆尽,只剩和煦阳光。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秦关收到她的绝交短信,急奔而至,一脸欣喜若狂,无视众目睽睽,抱起她,不断不断不断转着圈圈!这种蠢事,她以为只有鲁蛋会抱着茶花做呢― 直到她晕眩地捂嘴告诉他:“你再转下去,我会把早膳的地瓜粥吐到你脸上……”他才作罢,放她双脚落地之后,仍紧紧抱住她不放,双臂激动颤抖的力道,透过衣裳传递过来。
她好像……不曾看过秦关这么开心、这么爱笑、这么双眼灿亮,好似就在前一刻才挖到满山金矿一样。
不过,秦关的失常仅仅维持了那么一天,之后,她与他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老夫老妻。
这是严尽欢下的注解。
还真的……有点像。他与她认识得太久太久,感情绝对不会只有单纯的“情人”这一项,要他们两人成天耍着蠢,你一句“爱你”我一句“想你”来荼毒无辜路人,他们也做不来。而两人皆以彼此最习惯、最没给对方压力的方式在相处、在相爱,或许看在旁人眼中,无法理解有哪对爱侣坐在匠房里,一个认真工作,一个认真在订正对方以红笔圈画出她信件中的错字?
但,她乐在其中。
她喜欢和秦关一起,喜欢看秦关专注磨钻的神情,当秦关拨冗教她如何以软软银丝交缠成任何她想做的图形,她可以玩一整天而不腻,将银丝绕呀绕,绕出他的名,再包着她的名,自己做得不亦乐乎。
而那些游戏似的成品,他从不准她揉掉它们,他会在最适合的位置,嵌上最美的珠玉,画龙点睛地让成品亮活起来,再把它们做成项链或手炼,给她配戴,成为独一无二的饰品,而他还反常地央求她,替他做一只男戒。
明明自己的好手艺无人能出其右,他想戴男戒,自己爱做多少便做多少,要她做?能看吗?她连最素面的银戒都弄不圆耶……
秦关虽是珠宝匠师,身上却找不出半件饰物,连冠钗也不簪,会向她讨男戒,使她无法拒绝,只能再三言明在先,她的技术很差,做出太难看的东西可不接受退货哦。即便如此,他仍是点头说“要”于是,她做了,比她想象中更惨的成品,纯银制,很亮,但形状诡异,不用秦关给评语,她自己都想悴声羞辱丑男戒,他却伸出手,要她替他戴上。结满硬茧及熔金烫伤疤痕的长指,黝黑厚实,套上那抹歪七扭八的银亮,
竟……还不错看。
比起她做的那些乱七八糟,她还是偏爱他亲手设计的饰品,尤其是金刚钻指环,她一戴上就未曾再摘下过。金刚钻不大,光芒璀璨不输给珠宝铺里任何一项金刚钻饰物,特别是当她从秦关口中听见它的灵光乍现来自于遥远的某一年,她与他夜游捉虫的往事。她记得那回事,却不记得后续,她醒来时,是睡回自己暂住的客房,知道定是秦关抱她回去,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秦关牢记着那一夜的流萤,与那一夜的她。
他的话,让她总忍不住看着指环呵呵傻笑,跟着指环中央的七彩炫光一块儿傻笑。
“……你有在听吗,朱朱?”
秦关的声音,将她从迷蒙混沌中硬生生拉回来,她吐吐舌,用力点头。实际上她没听见他说了哪些话,只回味在他为她戴上指环时,黑眸里沉浓的爱意,更胜金刚钻明亮。他光读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在听,只好不厌其烦重复一次,“等会儿如果有客倌上门,你无法应付,就把我叫出来,明白吗?”呀,对,她想起来了,昨天听见珠宝铺的伙计美珍向秦关告假,她自告奋勇要代替美珍工作一日,秦关担心她无法胜任,才会百般叮咛,不知是怕她砸掉珠宝铺的声誉,或是怕她被某些难以搞定的客倌刁难。
“我知道啦,你都说两百遍了。”她娇慎抆腰,觉得被他看扁扁。真的将她当成小孩子啰?她可不是哈事都不会的娇娇女,好歹她手底下统治一百多头羊儿,也是她家老爹的得力帮手!虽然得力帮手这四个字,有待商榷!在未来更得一肩扛下朱家牧场的继承人,区区卖饰品这类小事,她会办不牢?
怯,怯,怯。
“我若真的说有两百遍,你就不会一脸浑噩了。”秦关不想成为她口中的“秦大婶”,但每回遇上攸关她的事,他就会变成唠叨男人。
他替她梳好发髻,发尾散放在她背后,形成微譬的特殊波浪,再簪上数朵珠花,一改她向来惯做的俊姑娘打扮,她的手环叮叮咚咚,随着她的好动而毛球、铃铛左右晃荡。
“反正饰品都有绑上标价,我不会弄错的。你到后头去努力磨钻哦,多做些商品出来卖呀。”朱子夜豪气拍拍他的肩膀,神清气爽准备上工去,秦关又叫住她。
“不懂得揽客,你就乖乖坐在柜台,毋须刻意去招呼人,懂吗?”朱子夜是属于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型的麻烦人物,她若乖巧坐着,珠宝铺便能风平浪静,反正一日的生意,做或不做,他不是很在意。
“秦、大、婶!”她自从不和他当“哥儿们”,越来越没大没小、越来越不懂得敬老尊贤,只要他多嘱咐两句,她就会用这三个字来顶他的嘴。
“好,我不啰峻,你去吧。”他苦笑,看着她骄傲端出小孔雀气势,碎步去开铺子大门。
珠宝铺的生意很不错,店铺开门营业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