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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获得的兴趣更胜跃马奔驰于草原上。他居高临下看着仰望他的发呆小丫头,她一双黑眸像黑曜玉,蕴藏明亮光彩,镶在健康麦色的小脸上,他几乎可以用相仿的珠玉模拟出她的模样,只要取来一片薄透玉石,嵌进两颗磨得圆滚润滑的墨色曜石,再以鸡血石雕琢成笑扬的粉唇,那对乌黑的眉,不适合用曜石,因为它的色泽太深……
她让他很有创作灵咸。
一个小鬼头而已,怎会如此?……
朱子夜没在马旁怔傻太久,灵巧身子跟着蹬上马背,而且,硬生生挤坐在他身后,而非胸前,她操持马缰,掌控的意味浓厚。
“走吧,我带你去遛遛。”小娃儿装大人,用短短双臂吃力圈在他腰侧,景象只有三个字形容!超诡异。又或者,还有另外三个字!不养眼。
刚满十五的秦关,尚称不上男人,但体型修长高瘦,已经高过寻常成年男子身长,朱子夜小小一只,他就算打断腿骨也比她来得高大,她竟妄想骑着马儿,带他去遛遛?以一个男人护卫一个女人的姿态?
不伦不类。
“驾!”朱子夜抢在他反驳之前,双腿一夹,驱使爱驹暴暴嘶扬仰首。她不曾载过人、不曾坐得如此靠近马屁股,暴暴一踢蹄,她险些滑出马背,幸好小手及时抱住他的腰,挪稳坐姿,奔出厩场。
“慢着!”秦关侧转身躯,有话要和朱子夜说。
“别怕啦,我技术很好的!”她咕唁笑道。她在马背上的时间,比自己用双腿走路还要来得长呢!多载一个人也不会有所影响。
他怕!他真的会怕!
他怕在他身后的她会因为马奔驰的激烈震动给震掉!
秦关一手探到身后,扣住她的腰际,确定自己牢牢揪紧她的衣裤之后,一把将她腾空拎到身前,放着。
“你干什么?!”她挣扎。
他才想问她干什么,想从马背上摔下去吗?!他双臂箝紧她娇小身躯。
“坐好。”他低斥。
“这样我没办法策马!”这种姿势好窝囊!
“我没有打算让你策马。”他抢走她手上缰绳,也抢走控马权,缰绳一紧,放慢马儿步伐。
藏不住喜怒哀乐的小女孩,马上獗起嘴。
“是谁说要把马借我骑的?”秦关抢在她开口抱怨之前问道。
“是我……”
“那么,由我策马,不对吗?”
“嗯……对呀。”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异议?”
“没有。”她说不过他,他只用了短短三个问句,就让她无法使性子,但她仍是想端出孩子骄傲的架子,“我的技术比较好……”
“我不会害你摔下马。”他技术没那么糟,好吗?他开始学骑马时,她还没出世哩!
“你骑得好慢。”她仍有话说,“骑马就是要狂奔,跑起来才带劲。”迎风扑面的凉意,和呼啸而过的风景,才叫过瘾。
她的急性子,在言谈间表露无遗。
“十次摔马九次快。”
秦关的温吞冷性子,也同样显而易见。
好吧,她摔过马,确实因为贪快的下场。她乖乖不同他争,任由暴暴悠悠哉哉载着两人慢行于街市右侧的红砖瓦道上,那是官府为乘马百姓特别辟造的马道,以圆石区隔步行和乘马骑士,减少双方发生擦撞危险。
马速慢到教朱子夜猛打呵欠!
马背上的律动,差不多像摇着婴娃竹篮床的规律轻柔,不用等马儿走出城郊,只要再多走五十步,她就会昏睡过去。秦关并没有打算花费太多时间在遛马闲晃上,最初是拗不过她的坚持才上马,让她认为她完成了与他的“交易”,她便不会再啰哩啰唆对他死缠,结果,换来的情况是一个歪着脑袋,睡死在他怀里的小家伙。
麻烦事上身。
他应该要策马回府,将她丢回客房,他再继续做他的首饰,但,让铺里人看见,少不了一顿奚落,尤其又以尉迟义和夏侯武威的笑声最为响亮,他已经可以想像,当他抱着朱子夜下马,多少的辈短流长就会立刻从前厅传到后堂……
他们这种半大不小年纪的孩子最是敏感,讨厌被人指指点点,讨厌被人说三道四,讨厌被人胡乱配对,讨厌被人说男生爱女生,偏偏,他们喜欢胡乱帮别人配对,喜欢指着别人说男生爱女生羞羞羞……大男孩,以为自己是成熟大人,在别人眼中还是毛猴子一只,他们却死命撑着该有的骄傲和尊严。
秦关感到头痛,在迟疑之时,他们已经离开城门有一小段距离。
也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不再操控缰绳,任由暴暴爱往哪边走便往哪边去,他将歪倾一大半身子的娃儿挪正,她像条虫儿蠕了蠕,发上小髻簪的珠珠钗叮可轻动,珠贝与珠贝相互碰撞,发出悦耳声音。他喜欢听玉石敲击的清脆,有时心情烦躁,他也会去拨弄盘中珠玉,藉由饱满浑圆的单纯音律,带来平静。朱子夜终于蹭到一个满意又舒适的姿势,窝着不动,直率而不加掩饰的睡脸― 一点都不娴静淑美的睡脸,她的小嘴甚至是惑惑半张着!要是下一瞬间,有丝银唾沿嘴角流下,他也不会太意外― 大剌刺落入他眸间,并不美,但相当讨人喜欢,眉毛尚未梳整,仍可见杂乱眉形,睫不长,足见她的脾气算好,稚娃的好肤质,毋须厚厚一层水粉胭脂来掩盖瑕疵,唇色自然鲜嫩,宛若天然红玉髓。
她像块璞玉,藏在不起眼的石块之中,等待时间雕琢,才会展露锋芒,不知怎地,他有此预感。
秦关蓦然失笑。
他并不擅长鉴人,他不像公孙谦,年龄尚轻,却拥有过人的好眼力,目前严家老爹正全力培育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当铺鉴师,他秦关就没有那等好本领,严家老爹也不强迫他们,任由各人按其兴趣发展,而他的兴趣,便是被尉迟义戏称为“娘儿们才会喜欢”的珠玉匠师。
他现在竟然鉴赏起她来?
这小家伙哪里像璞玉?
他果然没有鉴赏能力。
第1章(2)
暴暴突然加快速度,奔跑起来,原来是远郊一片可口的碧翠茵草,马眼亮晶晶,想驰往草原吃顿大餐。朱子夜被震醒,双眼迷迷蒙蒙,还没看清楚此处是哪儿,倒先看见身后的秦关和他顶头那大片湛蓝清澄的穹苍,阳光洒散在他的发梢、脸庞和肩颈,镶了一层闪耀金边,冬日阳光暖暖的,并不会让人戚到灼痛及燥热,反而驱散些许寒意。他五官没有多余情绪,直视前方,目光放远,青涩的男人味。
小娃儿没有审美眼光,但她很肯定知道,那是一副很美很美的景象,比她所见过的任何风景都还要更漂亮。
她几乎是横挂在他左臂上,像米袋一样。
“这里是哪儿?”她此时才将眸光骨碌碌环视周遭,发觉已经看不见任何房舍和街市,只有苍苍郁木和凉凉微风。
“你醒了?”算算时辰,也睡了好半刻了。
“暴暴跑太慢了,像在哄人睡一样,现在这个速度还差不多呢。”她伸个大大懒腰,呵欠打得龇牙咧嘴。
暴暴跑进草堆,停下脚步,开始低头吃草。秦关率先下马,才转身要扶她,她老早就蹦地一跳,自己稳稳落地,发上珠贝花枝乱颤,即便簪起姑娘的秀致发钗,仍改不掉她的牧场儿女脾性。
“这里是哪儿?”她又问了一次。刚才问,他没有回答她。
“我不知道。”他将方向权交给暴暴,根本没留心牠跑向哪里,此处陌生得很,看来暴暴跑离城郊太远。
“我们迷路了?”她的表情倒没有太惊慌,就算是迷路,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迷,有人作伴,就没哈好怕的。真怪,寡言的秦关,莫名地让人有安全感。
“或许吧。”他的神色亦是平平静静,听见潺潺水声,他缓步而去。果不其然找到一处小涓流,他以掌掬水,喝了几口。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也学他舀水来喝,喝完还要“呀哈― ”地大大吁口气才爽快。
“水好冰哦!”冬天喝凉水,令她打了个哆嗦,咧咧嘴呵呵笑。
秦关并非一个能言善道的男孩,他不擅长和人随口闲聊,他也不是一个优秀的说话良伴,他甚至不擅长寻找话题,很快的,秦关陷入静默,看着一泓小泉,朱子夜却仍叽叽喳喳在讲,一点都不因他的词穷而减少她闲聊的好兴致。
“我家牧场后面也有一条小溪哦!我都把羊儿赶到那儿喝水,我在上头喝,羊儿们在下头喝,我爹都笑我也像只小羊。”自己边说边哈哈笑了。
没有营养的对话,仍在持续。
“尤其是冬季,我穿着羊毛厚袄,戴上白色小貂帽,再套上羊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