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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桂嵘一颗心也终于完全放进了肚子里。他抹一把脑门儿上的汗水,笑盈盈道,“娘娘,已经出来了。”
妍笙一滞,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连忙撩开了车帘探出头朝身后望,只见巍然屹立的紫禁城已经被完全甩在了身后,夜色中的禁宫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骇人而狰狞,然而万幸,目下她已经完全置身其外。
心头霎时间涌上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喜悦,感慨,疑惑怅惋。这个秀丽的深宫曾埋葬过她的一切青春甚至性命,而今,再回首去看,过往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了,往事终归要逝去,从今往后,禁中的一切人与事都与她再不相干,紫禁城的命运,也同她再无瓜葛。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释然,眼中不知何时竟然盈上了一丝水汽。这时候听见桂嵘喊了句吁,马车停了下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外头打起轿帘,绣金线的袖襴下露出一截戴着檀木佛珠的手腕。
妍笙抬眼看,他立在车辇外朝她微微一笑,薄唇微启,曼声说:“你这么高兴么,都高兴哭了?”
她一把扑进他怀里去,搂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哽咽道,“我从今往后就只有你了呢。”
严烨吻吻她的额头,“我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两人旁若无人的柔情蜜意,看得桂嵘尴尬不已,他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沉声道,“师父,是不是要把师娘安顿在您北郊的宅子里?”
这小子是个鬼灵精,一声师娘喊进了严烨心坎儿里。从今日起,她不再是紫禁城里的贵妃,而是真正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心情大好,搂着妍笙瞥一眼桂嵘,沉吟了半晌却摇摇头,半眯了眼看了看远方紫禁城的轮廓,“我同你师娘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明日禁中必定掀起惊涛骇浪,咱们都得打起了精神好好应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奉上。
囧,现在更文的时间完全乱了,好忧桑……
估计要下周才能恢复正常呢,对不起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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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心理扭曲的孤独患者,
一点一滴明白什么是爱情。
☆、第九十章
临安的九月是一年到头里最萧瑟的时节。
秋令天;枝繁叶茂的树木全都掩去了碧幽幽的青绿;枯黄的落叶在秋风中落下来,夹杂着从天际飞洒的雨水,颇有几分梧桐叶上潇潇雨的情态意境。
陆妍笙凭栏而立;斜倚着窗栏看外头的天。四更近五更的时辰;天还没有亮透;雾蒙蒙的天色,不见半分的澄澈湛蓝,像是被灰霜牵起了一层薄薄的帘幕,细密连绵的秋雨落下来,仿若断了线的珠串;一滴一滴,落在房檐上;嘈嘈切切。
他从廊下而来;抬眼看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清条纤细的背影。风声雨声中,她的发丝被吹拂起来,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抬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难言的寂寥意态。
他皱了眉,缓步走过去从后面圈住她,薄唇亲昵地吻吻她的耳廓,嘴角蔓起一个淡笑来,“怎么起的这样早,睡不好么?”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耳蜗,又麻又痒,她歪着头躲开他的唇,口里说:“是呢,昨晚梦太多。”
严烨撩了衣袍坐下来,抱起陆妍笙放到腿上搂着,修长的指慢条斯理地顺过她耳机的碎发,长长哦了一声,“梦到了些什么?”
她眸光有刹那的黯淡,抬起眼看他,却并不回答,稍顿了顿又问:“严烨,今后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多时,却始终没有机会问出来。她只知道他费尽心机要亡大梁,却从不知道在他心中是怎样为他们的将来打算的。从紫禁城出来,他安排人替她一死,这也许就意味着再也不能同父母家人相聚。昨晚热血上了头,此时平静下来却感到莫大的悲伤,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除了他,已经一无所有。
自重活这一世,统共算来不过一年的光景,却像是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不过两百余个日夜,一切却已经变得完全不同。她从未想过这一世还要同严烨再生出丝毫纠葛,然而造化弄人,如今他竟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她面上怔怔的,看起来有些傻气又有些可怜。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缓声道:“卿卿,我们要去汉南。”
汉南?她眸子骤然圆瞪,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双手不自觉地捉紧了他的衣襟,骇然道:“为什么要去汉南?”
严烨眼中的神色森寒下几分,沉声说:“这是我同汉南的一笔交易,他们助我灭梁,我从此替汉南效力。”他边说边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披上她孱弱的肩,薄唇牵起一个淡漠的笑来,“为了先稳住汉南,一切都是缓兵之计。”
她听后有些茫然,缓兵之计?这么说他还有下一步的计划么?她皱眉,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忽然一个念头劈进脑门儿里,震得她一懵,颤声道:“你是万俟族人,是前朝大胤的皇子,难道你想要……”
“李氏乱贼夺我河山,破我家国,我早便说过,这一笔笔的债,必要悉数讨还。”他神色骤然阴冷如冰,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细嫩白皙的面颊,扯唇一笑,“临安是你的故土,我会将这片土地双手奉于你面前。”
她怔怔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她早该想到,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复仇复国,严烨有治世之才,绝非池中物,他身上流着万俟氏的血,岂会甘心一直为人臣子?
妍笙眉头深锁,又道,“可是汉南不比大梁,你要在司徒氏眼皮子底下翻出大浪,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当司徒家的人是傻子么,你想要摧垮汉南几百年的基业,又要耗费多少个十年,又要残杀多少的忠良?”
他听后微微蹙眉,不愿再同她继续这个话题。这丫头太善良,一时无法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他只道,“卿卿,这些并不是你该忧心的事。”说完径自抬眼看了看上方的天色,暗自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会儿宫里不知乱作了什么模样,他还得回去收拾残局。
她还想说话,桂嵘却从外头进来了,朝他们二人揖手,恭谨道,“督主,紫禁城里炸开锅了,皇后娘娘急诏您回宫呢。”
严烨颔首,又转过身看陆妍笙,“听话,别胡思乱想,安心等我回来。”说罢也不等她开口,兀自同桂嵘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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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位于紫禁城的西南方,同溪林苑相去不远。秋风瑟瑟吹起,澄澈如镜的湖面兴起丝丝起伏波澜,像是一幅活过来的画卷,在清晨的微茫中娓娓铺陈开。金色的日光中云缝后头透出几分,倾洒向大地,照耀整个堂皇宫闱。
然而金辉流转在人身周遭,却并不能使人感到丝毫温暖。
远远望去,太液池旁黑压压的尽是人头,宫人跪了一地,数十个宫娥内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下来滴入青石地,发出沉闷的滴答声。
天要塌了。
般若贵妃同萧太妃竟然双双溺毙在了太液池,尸身是五更时才被发现的,在冰凉的湖水里泡了不知多少个时辰,捞起来时已面目全非,只能从衣物同穿戴上头分辨出两人的身份来。
忽闻远处脚步声大作,众人抬头去看,只见远远从宫道上行来一群锦衣华服的东厂番子。领头的戴金帽,着曳撒,腰间系鸾带,双臂绣金蟒,玄底的金丝流云披风在背后猎猎响。这群人匆匆而来,有涤荡山河之势。
侧目瞥了瞥两具岸上的尸体,严烨的眉宇紧皱起,面上挂起一丝大为惊讶的神态,拿绢帕掩了口鼻,扫一眼地上跪着的众宫人,厉声道:“可验明身份,果真是太妃同贵妃娘娘么?”
他伫立跟前,吓得一众宫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好半晌,一个小太监方颤颤巍巍地开口,诺诺应了声是,“禀督主,奴才已经请了两位主子近身伺候的人来辨认过了,这两位身上的穿戴俱是太妃同贵妃的……”
听闻此言,严烨换上一副哀痛欲绝的神态,掩面痛声道,“天造的孽!好好儿的两位主子,竟就这么没了!”说罢怒目扫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众人,狠声斥道,“明知萧老娘娘有癔症,还让两个主子独身到这太液池来,你们都活腻了不成!”
他雷霆震怒,一众人惊骇得打起摆子来。桂嵘在一旁觑他的面色,哭丧着一张脸上前劝慰,说:“督主,目下不是处置这些东西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在景仁宫里等着您复命。”
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提醒了他。严烨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眉头深锁地摆摆手,欷殻У溃骸按蚍⑺纠窦嗟墓矗轿荒锬锸嶙贝┐鳎腓鞴4笳皆诩矗2煌A槲一沟萌デ牖屎竽锬锏闹肌!彼低觏硬蛔藕奂5厣ㄒ谎酃蛟谌硕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