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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诗句接的极妙,不但形象表达了酒席间形态,还很好延续了陈润之所创立的氛围。众人一番品评后,皆是佩服裴公子的学识,赞所接诗句可遇不可求。
依着席间顺序,该是轮到张延基行令。张延基见一轮明月映在杯中,随口道:“圆月跌落金樽內。”
这诗接的有重复之嫌,不过对的也算周正。众学子商谈一番便放过了张延基,谁料张延基竟举起酒樽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释然道:“你们不叫我喝我偏要喝。如此良辰美景,如若少了酒还有什么味道?”
李括见此情状,灵光一闪赶忙接道:“那我便接‘手举金樽带月吞’。”
众人吟读一遍皆觉有圣贤遗风,纷纷赞叹李括的急智。陈润之道:“括兄弟这诗接的极妙。谪仙都说‘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良辰美景,丽歌佳人,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李括正欲回应,却听见屋外似乎有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愈来愈近,竟是那么熟悉……
终于……一声响破街市里坊的河东狮吼从屋外传来。“死小七~!”
雕花扇门应声而开,众人只见一身着碎花石榴裙,面容姣好,体态丰腴的小娘双手叉腰冲着李括喝道:“我做好了煎蛋炊饼等你回来吃饭,你却在这胡饮鬼混,气死我啦!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注1:见于《词律拾遗》改编自王维《渭城曲》在唐代为必点名曲。
注2:《新唐书?兵志》:“士以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
注3:鱼儿酒:为唐时名酒,以高粱,小麦为原料,酱香突出优雅细腻、味醇丰满、回味悠长。加以冰块冷饮,实为夏日消暑的佳饮。
注4:《绿腰》软舞《绿腰》也作《六么》为女子独舞。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
注5:《柘枝》《柘枝舞》是从西域传入中原的著名健舞。来自西域的石国,石国又名柘枝,《柘枝舞》原为女子独舞,身着美化的民族服装,足穿锦靴;伴奏以鼓为主,舞者在鼓声中出场。舞姿变化丰富,既刚健明快,又婀娜俏丽。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舞蹈即将结束时,有深深的下腰动作。
注6:安禄山擅跳胡旋舞,曾多次表演给李隆基,杨贵妃。李隆基愉悦之下,便准了安胖子拜贵妃为干娘的请求……
第三十九章 霓裳(六)
通济坊客隆茶馆内院的厢房里,红烛摇曳,点亮一室春光。
“哎,阿甜你轻点,再靠里边点。啊,轻点,疼!”
李括俯身卧在床榻上,任由杜景甜替他擦拭腰背上的伤口。不时发出一两声的惨呼,引来小娘的怒目而视。
“活该!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非但不回家养伤还跑去那种地方鬼混!”
小娘想到小七哥竟进了那种烟花之所,两颊通红,轻啐了一口。
自知自己理亏,少年挤出一丝笑容赔礼道:“都是你小七哥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直等着……”
“你还知道道歉啊?你知不知道我做了最拿手的煎蛋,还蒸了人生第一次的炊饼。人家在店里等你那么久,却等不到你的影子。要不是我在路边遇到阿福,怕你还是要在那钓鱼巷过夜吧?”
小娘得理不饶人,索性将蘸有药酒的绸布扔在一旁,双手叉腰质问道。
李括苦笑道:“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见小七哥服软,小娘颇为得意,嘻嘻一笑道:“那你得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许瞒着我。还有,不许再说“吃腻了煎蛋”这种混账话!”
“额……”
“你不允?”
“答应……我都答应。”
“哼,这还差不多。”
小娘重新拾起丢在一旁的绸布,仔细的擦着李括的伤口。
起初,小娘还有些害羞,但除自己外又没有其他人,自己和小七哥又那么熟……嗯,小七哥的身架骨很大,一点都不像十六岁少年的体格。小七哥的脊背微微泛黑,男人味儿十足。小七哥的肌肤光柔顺滑,如酥酪一般,直想叫人咬一口……小娘痴痴的望着少年健阔的背影,一时身子竟酥了。
“阿甜?你别往我肩上抹药啊,那没伤。”
“我愿意!趴好了别动!”
轻在少年脊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娘嗔道。
这一夜,莺莺细语不断从内室传出,恰是春色盎然。
夏日的青晨来的很早,李括早早的就起了床,在后院活动活动了筋骨便与阿甜,杜老掌柜共用早餐。自从城郊药铺一战后,杜老掌柜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了极大的转变。不但不再对自己颐指气使,反而有意无意的创造自己和阿甜独处的机会。自己虽然并不喜欢杜老掌柜的为人,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括贤侄啊,你在茶馆这几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啊知道你是个实诚人,你和甜儿的关系我们都清楚。甜儿虽然性子刁蛮了些,但却是真心在乎你。现在你发达了,有些眼红的人便跳出来挑拨,说你会抛弃阿甜。我当时就把他骂走了,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你这孩子打小便生的一副忠厚仁德的性格,事也办的周正。老话儿讲的好啊,忠孝为先。咱们良家子弟能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吗?有些人啊发迹了便将帮助过他的人一脚踢开,那是要遭报应的啊。人啊,他不是牲口,不能忘恩负义!”
杜老掌柜“苦口婆心”的向小七讲起了自己的处事哲学,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已经泛红的脸颊。
杜景甜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轻声嗔道:“爹,你在这说什么呢啊。”
一向好脾气的老杜头此时却换了性子,怒道:“我在和你小七哥谈话呢,男人间说话,女孩不要插嘴。还有没有点正形,小心我把你锁在屋子里做女工。都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哪里还有半分女孩子的修养。”
“爹,你骂我?”
小娘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家阿爷,不甘的摇了摇头,愤然转身离去。
“都到了快嫁人的年纪了,还疯疯癫癫的,我早该对你严加管教!”
杜老掌柜用力挥舞着水烟袋,冲着自家闺女的背影喝道。
李括见此情状只得找了个借口慌乱逃离。少年此时心中很乱,他和阿甜的关系一直很融洽。这是一种朝夕相处所形成的默契,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信任。有时,他也说不上他和阿甜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恋更多一些。不过,杜老掌柜今天的谈话显然已经捅破了最后那一层窗户纸。少年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只觉得阿甜和自己之间好像从此便隔了层东西。轻叹一声,李括决定不去想这些烦心事,省的自己找罪受!
李括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地方,下意识的沿着牙路左拐右闪,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竟来到了一间三进的大宅子前。抬手仰望,“河西进奏院”(注1)五个大字赫然印在榆木匾额上。少年苦笑一声,自己最后还是来到这了。向守卫通传了一声自己要见高书记,少年便静候在门前。细细想来,杜老掌柜的想法也没有错。自己和阿甜的关系明眼人都看的出,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这种事情,男人可以等,女孩子却拖不得。自己不是不敢承担对阿甜的责任,只是现在这种局面于双方都有些不好开口了。
“这位公子,请随末将前来。”
那守卫冲李括抱了抱拳,朗声道。
进奏院的宅子虽然不大,却分的很细致精到。一进门是一间接待登记的门房。院子两侧是两排供低级官员寄宿的瓦房。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来到了二进院。整个二进院四分之三的面积都用来充作校场。沿着校场环列摆放着各式兵器,这些边关的将士最是闲不住。即便随自家主帅进京述职,也要定期活动活动筋骨。若不让他们发泄净心中的火气,他们便会上街给你找麻烦,反倒不美。沿着左侧墙根处的穿手游廊走到头,朝右手一拐便来到了三进宅的一间独立的小隔院儿。油蓝色的三扇木质屏风立在二门之前,恰好挡住外界的视线。
“公子,高书记便住在这间跨院。此时他正在屋内练字,您进去便好,末将告退了。
李括冲向那将士轻声道了谢,便沿着鹅暖石铺成的小路走进了挂着“仁广阁”匾额的主屋。一进门能看到一张接待客人的水曲方桌,往右手拐去,靠南侧开着一扇窗子。临窗支着一张有些老旧的红木桌子,桌子右手侧放着一个不知用了多久的褪色笔筒,堆着几碟不知有无用处的案牍公文。河西军掌书记高适便在这样的环境中练着字。李括不忍打搅世叔雅兴,静静侯立在一旁。高适许是太过用心,竟没意识到少年已进门多时。待写将最后一笔,高适满意的吹了吹上好蜀纸(注2)上未干透的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