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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当下难道不值得庆幸吗?
至少在这一刻,少年幸福如斯。
注1:唐太宗谥号: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
第二章 盛世(二)
“死小七,你总算醒过来了!”
杜景甜嘴角轻扬,陷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李括挠了挠脑袋,尴尬一笑:“我说的都是梦话,你不要当真。”
杜景甜将瓷盘放在床头的案几上,嘟着嘴抱怨:“你啊,还真是一副劳累命,连睡觉嘴中都不落闲!”
小娘麻利的将床前木架上的手巾取下投入脸盆,浸了三浸。
“给你,还发愣!”
杜家娘子将手巾直凝成了麻花状,确保其不会再滴水,才递给了少年。
“谢谢!”
李括接过手巾,在脸上擦拭了一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还给我谈谢谢,真要谢,你从何谢,谢的起吗?”
杜景甜白了他一眼,两手插上了腰窝。
李括心中直是一暖,是啊,这长安城中还有那么多无私疼爱,关心他的人。
这世道人心,不都似那炭火般乌黑肮脏!
“听说,听说你做了都尉?这算个什么官?”
一时屋内氛围有些尴尬,杜景甜反绞着双手,低声询问着。
“噢!你说这个啊。”
李括将手巾搭在木架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在军中算个不大不小的官吧,比校尉大些,比将军小些。”
“那就好,好歹这场仗算没白打!”
微顿了顿,小娘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要大大封赏这次陇右战事的有功将领呢。你这么卖命,挣了那么些军功,还不得封个将军?”
“我……”
“是括儿醒了吗?”
细碎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李卢氏轻撩开门帘,柔声道。
李括微转过头,分明看清了那张自己熟悉无比,思念如斯的面容。
“阿娘!”
少年眼角一酸,两行清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不哭,都过去了,咱不哭!”
李卢氏紧步上前搂着自家小子,一边慈声安慰着,一边拍打着这孩子的后背。临湖二十三巷的宅子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从里屋到外间不过几十步,有个什么动响还不听得透亮?
括儿一连几天做噩梦,说呓语,看着他额角冒出的虚汗,李卢氏心头如遭针刺般隐隐作痛。这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一些事情只会深深埋在心底,不肯叫自己担心。陇右十几万儿郎,足足有一半折在了赤岭,通往那座石堡的道路,是汉家儿郎用尸身填出来的啊。
从长安城跟自家小子出塞寻功名的郎君们,如今有几人活着回来?纵骑赴疆场,马革裹尸还。好一句马革裹尸还!殊不知马革裹尸只是军官侯爷们的特权,穷苦家孩子在战场上往往给人家做了填窝,最后连一张草席子都落不着!
这孩子自打从陇右回来就变了。往常有说有笑,率直爽朗的括儿变得沉默寡言、稳重安静了。有时李卢氏都会产生一种错觉,将自家小子错认为夫君。他和他阿爷一般高大的身材,一般宽大的肩膀,就连眸中透出的眼神都是一般的深邃。
最重要的是,他们爷俩都是要强好面儿的主,这辈子还没向谁服过软!
李卢氏为自家小子拢了拢鬓角散落的发丝,柔声道:“你好好歇几日,不要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过几日陛下要在兴庆宫宴请陇右会战的功臣,你总不能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去吧。”
自打自家小子从陇右回来,街坊邻里都羡慕的红了眼。不论是临屋的孙大娘还是对街的吴寡妇,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赞赏括儿长出息?要知道,自家小子可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挣出的这份功名,小小年纪便光耀了门楣,重振了家道!
别看他生的一副高阔的身板,到底还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君。与他同龄的贵族子弟不是斗鸡走狗,就是只知道吟风弄月,哪里懂得半分人生愁苦?括儿他小小的年纪便要承担起本这么多的责任,着实苦了他。
但李卢氏却也为自家小子感到骄傲,他不愧是夫君的儿子,从他抽出黑刀守卫家园的那一刻起,他便当得起男人二字!
多少街坊邻里都对儿子的英伟事迹啧啧称奇,生有女子的人家更是拖着媒婆借着七拐八扭的关系找上门来,送上了多如雪片的生辰八字,誓要与李家结为秦晋之好。更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姓晚辈,登门拜访,希望托荫于京兆李氏门下,好图个良家出身。
这是自家儿子闯出来的道口,这是自家儿子挣下的家业!
李括将头从娘亲怀中抽了出来,尴尬的笑了笑:“您看我,这么大的孩子了,还……”
李卢氏佯装微怒道:“多大的孩子在娘眼中还不是一般的模样?别说你还未及弱冠,就是娶了媳妇儿,在娘心中也是那个撒娇的半大小子!”
“该放下的就放下,凡事有舍才有得!”
李卢氏话锋一转,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公平的东西,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记忆中。只有走出来,才能看的远,行的远。你的路还长,不要因为这事心头生了疙瘩。”
“嗯。”
少年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并不完全认同。
人不能永远活在记忆中,是啊,不能活在记忆中。
只是,真的能完全放下吗?那赤裸裸的背叛真的能放下吗?
那夜,月寒星朗,甲衣煌煌。
若不是三哥子固率麾下五千部属明确表明立场,坚决站在自己一边,与自己私怨颇深的高秀延会放过自己?若不是惧于从河口赶来的数千白狼骑兵,身负李林甫密令的行军统帅会让自己看到翌日的朝阳?若不是王小春包抄了高大将军的后路,使他有所顾忌,他能让自己这个莫须有的大唐‘叛臣’走出吐蕃半步?
铜武、振武、雄武弟兄的坚定意志让他决心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白狼族勇士的仗义拔刀让他横刀立马,弯弓拨弦于两军阵前!
人有时,图的不仅仅是自己身侧那一抹三分地,更多的是对弟兄袍泽的承诺!
记忆中夹杂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如醇酒般直入骨髓。
既然是好酒,就要慢慢品,慢慢尝,品出属于自己的那份味道来!
少年抬首朝窗外望去,回忆深处,风声依旧凌冽。埋下的骨血,早已沉默于黑夜。
逝去的已冰冷,飘零的却未了结。
血滚落尘,边角不绝。少年任由自己的记忆乘着清风一路向东,踏碎满地落叶。
第三章 盛世(三)
七月间的天气就像上位者的脸,说变就变。
兴许前一刻日头还挂在天穹正中,散着阵阵燥暑,后一分便大雨滂沱,浇的路旁行人一片匆容。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软雨,长安城中扬起的尘埃被彻底压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泥土的芳香。李括乘着清风信马由缰的走向通济坊的客隆茶馆,沐浴着夏日难得的清爽。
这些时日,清风臀上的伤势已经养的差不离。李括心中愧疚,给爱驹的食料中加入了不少燕麦。这牲畜倒是通灵,一见到李括就打着响鼻亲昵的蹭向少年的身子。(注1)唉!
回到长安城已有五日,再不去跟昔日的玩伴见个面,李括可真就过意不去了。别的且不论,光是为了小六,少年便没有理由不踏入通济坊。这块土地承载着他儿时太多的记忆,不能忘记亦无法忘记。
客隆茶馆的生意如今热闹了不少,大堂中每日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食客、茶友。杜老掌柜如今精明了不少,花了足足二十贯开元通宝从北里雇来了一位红牌阿姑,一整日坐镇馆子里拨弦唱曲儿,引来了不小的关注。甭管是长安、万年的衙役差爷,还是稍有些头面的士绅少爷都以能来客隆茶馆听曲儿为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嗯!这听得不是曲儿,是氛围。
就连茶馆的招牌都易了新,原先杉木薄板换成了透实的红松木,陇右军中的掌书记高适高达夫更是亲自题写了店名。
客、隆二字写的遒劲有力,锋芒毕露,让人看来不禁啧啧称奇。虽然高书记的字不似张旭张九爷笔法那般笔走龙蛇,却胜在周正。四正方朗的两个大字嵌在那木板里,再用金粉那么一鎏,啧啧,这叫一个气派。
况且,如今有谁不知这客隆茶馆是李括李都尉的产业?别看那名义上的掌柜是老杜头儿,那这是因为李小将军怕经商影响仕途,这才让老杜头儿挂了个虚名。
李都尉可是长安百姓、陇右百姓的大恩人。若不是他率领三千铁骑围困九曲城,那石堡城如何拿的下来?若石堡城拿不下来,不说别的,大伙儿都得因居高不下的米价活活饿死!
如今这长安城中有不知哥舒翰者,却没有不知道李括李都尉的人。
连教坊司都根据李都尉的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