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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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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灵祭01

阳光从洞口斜射下来,依稀可见细微的尘粒在光柱中旋舞,轻薄的水雾将洞底两条交叠的人影笼罩其中。

男人穿着破旧的布衫,面部皮肤溃烂流脓,几乎分辨不出原貌,烂肉随着血水不断往下滑落。女人趴在男人的背上,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处,双眼紧闭,静静的,动也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她软软垂落双手,肘关节外侧有一道深长的裂口,鲜血不断往外涌出,顺着手臂流淌下来,丝丝血液经过手掌、手背汇聚到指尖,在指下拉出一条红色细流,悬吊着,摇摇荡荡地垂落地面。

男人背着女人一步一步朝前缓行,那道细流顺着步伐迈进的方向蜿蜒游走,在整片灰色之中延伸出一道鲜艳刺目的血线。

两人的背影越离越远,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接着,从洞道深处传出一个沉闷厚重的声音——

“抱歉,怀安,我……一直都在骗你。”

!!!

朗月下,围墙里,两张方凳套着一圈橡皮筋,一个小身影在两条皮筋之间舞动跳跃,清脆的童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咔哒!

一张方凳断了脚,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唱儿歌的声音倏然而止。

两只手从阴暗处伸出来,拾起皮筋,套在腿弯处,缓缓退回黑暗里,皮筋又被绷紧了,令人怀念的儿歌再一次被唱起——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叔叔,为什么你每天都会来这里?”

“我来陪你。”

“大人白天都要做事,不能陪小孩子玩。”

“所以我晚上来陪你。”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我是——”

一张血肉模糊的烂脸若隐若现地悬浮在半空中,数不清的甲虫如潮水般从鼻孔和嘴里喷吐出来,转瞬汇聚成一片白色的虫海。

李安民惊出一身冷汗,猛然睁开双眼,视线正对着灰黑色的车顶,身体轻微颠动,而她的后脑勺正枕在叶卫军的大腿上。

“醒了?”叶卫军拿干毛巾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声音醇厚温柔,李安民发现他的面孔又恢复了正常,皮肤完好无损,身上穿着干净的休闲衬衫,眼神里透出关切,笑容俊朗得令人失神。

烂疮没有了,白甲虫也消失了,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而介于梦境和现实之间的是她不间断发作的飞蚊症,难道在洞窟里看到的恐怖景象也只是一场幻觉?

李安民揉着眉心坐起来,心有余悸地左右张望,这是一辆三排座的面包车,她和叶卫军坐在最后一排,开车的是炮筒,副驾驶座上的人在听到动静后回过头,出乎意料,竟然是黄半仙家的娘炮弟子小商,他对李安民挤挤眼睛,又缩回椅背后。

好像少了个很重要的人……

李安民看向叶卫军,问:“张良呢?”

一只手从前排座椅后伸出来,在椅背上拍了拍,带着浓重鼻音的嘶哑男声响起:“叫我干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安民的心往下一沉,原来他在前面睡觉呢,这阴险凶狠的家伙居然不是幻影。

叶卫军在张良手上拍了一巴掌,低斥:“怎么说话的?赶紧睡你的觉去。”

张良咕哝了一声,翻躺在坐垫上,把大脚丫子抬起来蹬上车窗,抓抓胸口,没一会儿就打起呼来。

李安民看向窗外,天已经全黑了,车子在平整宽敞的公路上疾驰,米黄色的路灯映照着周围的树影,风中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偶尔一两辆小货车迎面驶来,压路的车轮溅起一地脏水。

“这是在哪?”她揉着额角,头还有些发晕。

叶卫军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说:“刚出地道,你睡了一下午。”

炮筒迫不及待地抢着发言:“是叶老哥一个人抱着你出洞的,谁碰也不让,我看他两条膀子迟早得报废。”

李安民的心情有些复杂,公式化地对叶卫军道了声谢,问他:“我怎么会突然睡着了?”

“你两天没合眼,太累了。”叶卫军说着,顺手拨开她额前的湿发,问:“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作噩梦了吗?”

李安民点头,老实告诉他:“两个梦,我梦到叶兵背着我妈往洞里走,就是我们刚才进的那个洞,还有一个梦,梦里有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看不清长相,他们在一起玩跳皮筋,还唱儿歌……那首儿歌是怎么唱的……”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歌词从叶卫军嘴里吐出来,低沉的声音与梦中的吟唱重合在一起,李安民觉得胸口像被人捶了一拳,很疼,还有种窒闷感,她尽量不把情绪放在脸上,低下头说:“瞧我,都忘了,小时候奶奶教过我。”飞快地朝他斜了一眼,小声问:“卫军哥,你也知道?”

叶卫军拍拍她的头,很自然地微笑:“你在梦里唱的,全车人都听到了。”

小商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插话:“这首儿歌在我小时候很流行,女孩子跳皮筋时都会唱,现在的孩子呀,太可怜了,就知道PSP,IPAD;放学全被关在钢筋混合的笼子里,隔着窗户看天,视野就那么一小片。”

李安民心说你才大我几岁呀,这话讲的,好像是不同时代的人,但转念一想,马上察觉出异样来,小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黄半仙又和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叶卫军看出了她的疑问,告诉她小商就是在洞外接应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够顺利出逃,除了有张良的帮忙,还借助了黄半仙的部分资源,至于是什么资源,小商以“商业机密”一语带过,而为什么黄半仙会帮忙,自然是因为他跟叶卫军之间的师徒情分,徒弟遇到困难,师父有道义出手解围,这都是叶卫军的说辞,合情合理,李安民姑且听着,将信将疑。

叶卫军还说张良跟炮筒一样,都是他在当兵期间结识的战友,李安民能看得出这三人之间的感情很深厚,一个深沉稳健,一个爽朗乐观,一个阴狠锐气,这种组合竟然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是这种亲切感却加剧了她的恐惧,李安民试探性地询问在洞里发生的事情,叶卫军说她进洞没多久就倒下了,原因是缺觉。至于白甲虫和面部腐烂等等诡怪离奇的景象,统统被归结为受情绪影响所产生的完全性幻觉,叶卫军说这种幻觉是内心情感在外部空间的生动投射,能够引发感官上的错乱,造出最逼真的假象。

就算李安民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也觉得这种科学化的解释太过牵强,她轻轻卷起叶卫军的袖口,手臂上的溃疡已经愈合大半,原本化脓的创面只留下一块块或深或浅的斑痕。

李安民咬了咬下唇,低问:“你的伤……也是我看错了吗?”如果他敢说——阴阳眼也能自动调节度数,把轻伤看成重伤是常事,李安民会给他一拳,再从车窗跳下去,把人当傻子也得有个限度。

所幸叶卫军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搓上她的头毛,这个习惯性的亲昵动作让李安民眼眶发热,她说:“回家以后,我想吃白菜烧牛肉。”

叶卫军轻轻“嗯”了一声,眼光却有些闪躲,李安民心里发慌,抓住他的手,加重口气又问:“我们马上回去,对吧?”

叶卫军反握住她的手,笑着点头:“回去,我们回白伏镇去。”

李安民稍微松了口气,侧头靠在他肩上,什么也不愿想,现实和幻境,她已经分不清楚了,如果一切都是假的,想也是多余,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事实不能改变,想再多也白费,只要能维持现状,每天都过着上学有朋友、回家有老哥的滋润生活,就这样介于半真半假之间也无所谓。她知道,这是一种逃避,除了当睁眼瞎,她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应对办法。

可这点卑微的小希望也没能得到实现,临近白伏镇时,李安民在车上睡着了,醒过来后,没看见熟悉的环境,却惊悚地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间狭窄封闭的石屋里,哗哗的水流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整个房间就像被包裹在瀑流之中。

这间石室的内部空间约有五米见方,天顶平整,地面潮湿光滑,墙上钉着整张吸水用的草席,有简单的家具陈设。一张带边栏和侧柜的红木床靠墙摆放,床上被垫齐全,还挂了层帐子。照明工具是桌上的两根冥烛,床脚下竟然还放了个马桶。石室里没有窗户,门被锁上了,从里面打不开,门上有一条五公分长的透气口,通过透气口朝外看,只能看到斑驳的石壁。

李安民裹着被子缩在床角,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等短暂的大脑空白期过去,思考能力逐渐恢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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