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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薇眼神左右瞟了两瞟,搓着手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这假发是我从地下室的花瓶里找到的,因为有台脚踩的老式缝纫机放在地下室里,小件的布料可以手缝,做衣服想要针脚整齐,还是得用缝纫机,那天换针的时候不注意把针给掉了……我只好趴在地上找,就是在找针的时候发现假发的……我当时把花瓶给弄碎了,那花瓶……我在搬家前曾经看过,婆婆说那是她跟外公结婚时的纪念物,很贵重的古董,我没敢把这事说出来……”她满脸愧疚,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李安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能摆在地下室的东西会贵重到哪儿去?赵小薇吸了吸鼻子又道:“那假发我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看着做工挺好,就用在帽子上了。”
叶卫军压根没留意她的情绪,有规律地敲着桌子,视线始终定在面汤上,若有所思地问:“你找到那条假发时它就是被编成麻花辫的是吧,上面捆着红绳,还压了一块石头。”
赵小薇仔细回想了下:“确实是绑了红绳子,好像没有石头,除了碎瓷片就只有些像黑煤渣似的东西,我以为是放久了积下来的泥渣子。”
叶卫军眼神倏然黯淡了下来,赵小薇没在意,但是李安民发现了,通常他露出类似的神色时就表明症结点浮出台面来了,问他有什么蹊跷,他却说没有,李安民深知叶卫军的行事风格,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也懒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既然叶卫军人来了,赵小薇索性带两人去看那顶帽子,连在帽子上的麻花辫分量十足,长度也惊人,戴在头上,发梢直逼脚踝,难怪赵小薇不舍得扔掉,虽然摸上去发质毛躁发干,却不影响视觉上的美观。
待叶卫军翻查过帽子之后,赵小薇问要不要再去地下室看看,叶卫军考虑了会儿,说暂时不需要,叫她先去剪头发,遇到什么情况及时电话联系。
赵小薇上午没课,李安民比较惨,被叶卫军载到学校门口时已经是第三堂课了,她往里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往摩托车后座上一跨,叶卫军挑眉问:“怎么?想旷课?”
李安民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没几天就放假了,大伙儿都松散得很,鉴于我平常表现良好,缺天课也没什么,大不了借口病假喽。”
“先说清楚,我不赞同你随便缺课,学生就该尽好学习的本分。”叶卫军这会儿又变成了个八股先生,教育完学生后,他帮李安民戴好头盔,一踩油门朝大路上飚去。
李安民问他:“卫军哥,你会来小区门口等着是不放心我?”
“不然呢?”叶卫军朝后瞥视一眼,顿了顿,又加了句:“作为房东,我有责任顾全房客的安全,再说你也是通过我介绍住房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会砸了公司招牌。”
李安民嘻嘻一笑:“你这就是在关心我啊,说真的,我爸从来就没接过我,上小学时看人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着走,我可羡慕了,就希望哪次我爸也能来接我一次,今天算是让我如愿以偿了,谢谢呀。”
沉默了片刻,叶卫军沉着嗓子说:“你喜欢,我天天到学校门口接你好了,来回不费事,还省了你的月票钱。”
“千万别,浪费你的油钱我过意不去,而且这么大人了,还要人往返接送多丢脸。”李安民说这话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可能是没睡好,头犯晕了。
到了店里之后,叶卫军就让她先到后面补觉,李安民见没客人,拉着叶卫军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刚小薇在我也不好多问,眼下就咱俩,你就不能先露点风?”
叶卫军坐在床头拍被子,这回倒是没打马虎眼,干脆地说道:“满清时期延续女真的发式,男人必须剃发留辫子,满人认为发辫是灵魂栖息之所,视之为生命之本,犯人被处以斩刑之后,发辫会被单独装进刻有螭纹的漏岁壶里,如果怕犯人怨气过重,就将发辫以红绳三捆,辫上扣火石,漏岁壶本就是聚阳所用,再加上火石堵住散气口,古人认为这种方法能将怨魂困在真火当中。”
果然,他愿意说的事都是些历史传闻,李安民这回倒听出些门道来:“难道被小薇摔碎的那个不是花瓶而是漏岁壶?那发辫是清朝犯人的头发?”
“未必,这只是一个参考方向,就我所知,的确有基于此而衍生出来的咒术,利用头发为媒介,让其主人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李安民觉得这咒术比杀人还狠毒,不禁问:“能灵光吗?听起来悬乎得很。”
叶卫军反问她:“还记得子孝村地窖里的杀鬼阵吗?”
李安民点头,他有继续道:“漏岁壶和火石的效果也差不多,如果魂魄真的被装进壶里,上不通天,下不着地,只能日复一日忍受被烈火焚烧的煎熬,直到烧得一丝不剩为止,这是极端残忍的咒术。”
听完知识普及后再回想赵小薇说过的话,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是谁把麻花辫装进花瓶中的,又为什么要装进去,难道是为了咒杀辫上的灵魂吗?
叶卫军揉着她的头发说:“又在胡思乱想,别把可能性夸大,所以有时候我怕跟你提前透风,免得说多了混淆视听,让你受我的主观影响。”
李安民冲他真诚一笑:“受你影响又没关系,你都是对的呀,至少比我对得多。”
叶卫军望着她不说话了,就这么定定的凝望,手上还维持着轻拍的动作,李安民半闭着双眼与他对视,觉得深沉的瞳孔很有安定人心的催眠效果,没几分钟,就在他的注视下心满意足地梦周公去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睡到自然醒,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夕阳压梢头,云霞染红了半边天。
由于白天补觉过头,晚上精神倍儿棒,借叶卫军的笔记本电脑刷网页刷到快十二点才舍得摊平,她的床就在天窗下面,晚上看会儿星星再睡觉成了固定习惯,不过今夜云层比较厚,从里面望出去只能看到从公寓底下透出来的朦胧灯光。
李安民觉得挺无聊,抱着被子翻身朝里侧躺了会儿,闭上眼睛数一二三四……数到三百三还是了无睡意,打算再起来玩会儿电脑,又一个翻身,视线恰好对上天窗外的一张人脸。
李安民屏住了呼吸,全身像被灌了水泥,一动也动不了,天窗上趴着个女人!惨白的脸被压得扁平,连眼球也被挤变形了,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呈放射状披散在窗玻璃上,身体被乱发遮盖得严严实实。
李安民再仔细一看,妈呀!她颈子以下空空荡荡的,哪里有身体?根本是只有一个头颅!李安民想坠入冰窖里,浑身冰冷,心跳像擂鼓似的咚咚撞击着胸腔。她不仅发不出声音,连眼睛也合不上,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对被压扁的眼球。
耳畔传来沙沙的发丝摩擦声,听得李安民头皮发紧,她一点一点的移开视线,转动眼珠看向床边,就见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梳头,边梳边幽幽哼着小曲:
“切莫弃糟糠哎弃糟糠,儿啼饥饿真可惨,乞食街头泪不干,纵把琵琶弦拨断,一片冤情唱不完唉……唱不完……”哼到最后变成了哀戚的哭腔。
李安民只觉得鸡皮疙瘩一粒一粒像鼓豆子似的往外冒,那女人慢慢转过身来,漆黑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两边,从胸前一直垂落到地上,白如凃墙的面孔上嵌着对墨玉般的眼瞳,只能看到瞳孔,看不到眼白,她的嘴巴很小,像是涂着朱脂,鲜红如血。
她把一个黑色的发带绷在额头上,将外眼梢高高吊起,接着以很缓慢动作把脑后的头发撩到胸前用手顺理,分成三股交叉相叠,将披散的长发编成一条结实的麻花辫,辫子编好了之后,她的头啪嗒一歪,脑袋就咕噜噜滚落到腿上,发辫也似乎被齐颈削断,掉落在脚边。
发怨04
无头的身体还是坐得直挺挺的,双手捧着断头,血从指缝里流出来,那个头颅还宛如活着般,在掌心转动着,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三个字她是猛然张大了嘴巴撕心裂肺地尖叫出来。
李安民的心也差点没跟着一起吐出来,就在这时,手上传来阵阵刺痛,“吱吱”的闷声从被子里传出来,冰凉滑溜的触感在指间里来回磨擦,被子里!被子里好像有很多头发在翻卷,一缕一缕的,从手指打着圈往臂上缠,根根发丝勒在皮肤上的感觉简直像被千刀万剐,底下的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眼见着就要缠上李安民的脖子。
随着啪嗒的开关声响,日光灯把卧室照得透亮,叶卫军脸色冷沉地走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她的右手腕举高,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