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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丈夫过一辈子。
在香寡妇还不懂情爱时,阿吉就以丈夫的身份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阿吉死后没多久,香寡妇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就在那时,她把无所寄托的感情投放在一个已死去的人身上,对丈夫的思念逐渐转化成恋慕的心情,并以此得到心灵上的慰藉。
李安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落洞,香寡妇在灵魂深处制造了一个洞,把情感封闭在洞里,与一个名叫“阿吉”的洞神恋爱相守。
香寡妇对着遗像自说自话时总是流露出甜蜜羞涩的情态,眼神里带着恋爱时的梦幻光彩。她对丈夫的爱并没有因为天人相隔而淡化,反倒变得更加着迷。
离开老寨时,李安民下意识地回头又望了一眼,香寡妇仍然戴着遮阳的帽笠蹲在门口铺草花,身后的房门半开,有道高瘦的身影站在门后阴暗处,看不到头和脚,只能隐约看到一段身体轮廓。
“很多野生的洞神、土地爷都是受了香火的鬼魂化成,年年如一日,日日烧香献供,她那座房子也比得上洞神庙了……八年衣食福禄,一载香火延三载阴寿……”穆师傅似有意若无意地在李安民耳边唠叨。
李安民笑了笑,举手伸懒腰,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原来不只有人才会落洞的,鬼神也会落进人的情丝洞里。
回村当晚,老扛头在村寨里摆桌犒劳辛苦的师傅们,村民都聚在一起吃大锅饭。散席前,石河英主动给客人上茶,其他人都喝了,叶卫军却“失手”把茶碗打翻在地下,噼里啪啦,稀里哗啦,茶汤泼在土里变成了紫红色,螺旋状带卷的叶片竟如同虫子般钻入地里。
这一瞬即逝的画面只有叶卫军和坐在他身边的李安民瞧见了,茶碗摔破的刹那间,石河英面色惨白,那表情不知该说是失望还是恐惧,或者两者都有。李安民眼尖地发现,石河英的指甲跟泼出来的茶水一样,也是紫红色的,没有指甲油的光泽,像是被颜料浸染出来的淡彩色。
李安民立即明白过来,石河英在叶卫军的茶碗里动了手脚,看情况应是放蛊,叶卫军没有当众点破,倒是石河英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好时机坦白从宽了——她需要一个好男人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石河英不想嫁给松炎这么个没文化没素质的粗汉子,不想让自己的才华被埋没这块山疙瘩里,她受过高等教育,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女性,不愿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莽林山野里。
在找到能依托的对象之前,石河英不敢直接拒绝村长,怕被人说成是不讲恩情没良心的白眼狼,她既不愿意嫁给松炎,也不想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学黎村的女人,放蛊迷个男人,让那男人将她带走。
石河英下的蛊就是用羊藿制成的'lialia药',也就是衷情蛊,能使男人爱上施蛊者,对施蛊的女人言听计从。石河英说她是病急乱投医了,就算叶卫军没有来,她也打算去镇上寻找能放蛊的游客。
石河英很诚恳地道歉,哭哭啼啼地请求叶卫军替她保密,不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如果让别人知道她会放蛊,她在村里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会被遣送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叶卫军问她是向谁学的蛊术,石河英说小时候去洞神庙里玩,经常碰见一个驼背的老奶奶,教她怎么采摘羊藿制衷情蛊,那个驼背奶奶只在洞神庙里呆了三个月就不见了,自此再也没出现过。
石河英说她也知道蛊是害人的药,那老太消失后她就不做了,也从没放过蛊,叶卫军是第一个倒霉鬼。
叶卫军冷冷地提醒她:“你知道为什么蛊婆要把蛊药藏在指甲里吗?为什么中了蛊的男人会听药主的话?那都是由于两人体内的蛊虫在作祟,在你放蛊的时候,一部分蛊虫会落入水食里被人吃掉,另一部分蛊虫则会通过指甲缝隙钻进你的身体里,蛊放得越多,蛊虫在你体内就繁衍得越多越快,到最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你问过那个老草鬼吗?”
石河英惊恐地摇了摇头,她只知道放蛊能让人听话,根本没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
叶卫军扯出一抹阴狠的笑:“蛊繁衍多了,需要吸收人体内的营养,找不到吃的,就吃宿主,这种情形用你们苗家的话来讲,叫'登蛊',一旦登蛊,就必须靠放蛊来缓和,而一旦放蛊,又会在药主体内增加新的蛊卵,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你知道为什么蛊婆终生都摆脱不了放蛊的恶名吗?因为她们要靠不停地放蛊才能生存下去。”
石河英被吓得面色发青,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起了紫指甲,叶卫军说:“如果你的确是头一回放蛊那倒还有挽回余地,把你采回来的羊藿全烧了,再到洞神庙里放火驱蛊,蛊虫怕热,湘西地方上用曝晒草鬼的方式驱蛊,就是为了借日光的高热杀死蛊虫。”
放完话后,叶卫军就要离开,石河英在他身后轻轻说:“阿哥,你媳妇儿真幸福,能遇上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如果我也能……”
叶卫军口气很冲地打断她:“我曾经裹着破棉袄在街边上修自行车,满手黑油一身烂泥,如果你遇上那种人,除了后退三步绕道走还能怎样?那时她在好学校里念书,每天放学就坐在巷子口等我收摊,刮风下雨雷打不动,遇上她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石河英诧异地张了张嘴,像是有些害怕。叶卫军把手揣进裤子口袋里,回头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听她说你房里的家具和摆设都是松炎替你打的,有文化的少爷不会为你拿锤子敲木头,设计构想再好,不能实现全是空谈。”
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不再废话,甩头往楼道里走去,李安民从楼梯口拐出来,眼睛晶亮笑容灿烂,叶卫军呆了,他以为李安民已经先回房去了,没想到还躲在这儿偷看,回想刚才情不自禁喊出来的话,立马窘了,蹲下来撑住头。
李安民蹲在他面前,笑眯了眼,伸手摸他的头发,开心地说:“卫军哥,这些话不用背着我讲的,我爱听啊。”
叶卫军是一时昏了头才漏嘴说了心里话,从来也不喜欢把甜言蜜语挂嘴上,情动时能说出动情的话是情不自禁,要他没事做演讲还真有些困难。
“小妹……我们回房说。”叶卫军抹了把脸,站起来搂着李安民上楼。
李安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石河英还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叶卫军不是味道地扳过她的头,说:“别看,没我们的事了。”
李安民笑着瞟他:“卫军哥,看不出来你也有当居委会大妈的潜力。”
叶卫军绷起了面孔,轻敲她的额头:“那蛊不是儿戏,我怀疑石河英在洞神庙里遇到的驼背老太就是七元鳖,蛊巫死后不会那么容易升天,要把身体里养出来蛊放掉才能超生,那座洞神庙里的羊藿恐怕就是她体内的蛊种萌发而成,留着是祸害,最好一把火断根。”
李安民问道:“你早就知道石河英会用蛊?”
叶卫军说:“她不会用蛊,只是知道做法,你也进过她的房间,没闻到和洞神庙里一样的苦甜气味吗?”
李安民点头:“闻到了,没想那么多,卫军哥,如果你真把那碗茶喝了……会爱上她吗?”
叶卫军笑了:“怎么可能?没有那种能控制感情的药,什么衷情蛊,说起来其实跟淫药差不多,只不过蛊虫有流动性,会通过肢体接触传到人的身体里。”
叶卫军之所以对石河英说那些话也有警告和恫吓的意思,无知者无畏,为了达到目的不顾后果,等闹出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那时再补救就迟了,叶卫军把烧洞的事情也跟老扛头提了下,掠过放蛊的事不谈,只告诉他洞里有蛊草和草鬼婆的尸骸。
在石桥寨歇息一宿后,田茂生无论如何要请穆师傅去家里作客,叶卫军和李安民自然还得跟着一道去。
才进村口,就有一老伯匆匆迎上前,拽着田茂生的胳膊大声说:“茂生,你可总算回来了,赶快去看你儿子,他躺下啦!”
尸王谷游记15(结)
田茂生面色大变,拉着穆师傅往家里赶,叶卫军和李安民赶紧追上去。小田的居室外围满了人,大伙一见当家的回来了,连忙往两边散开,李安民和叶卫军就顺势挤到人前看个究竟。
小田虚弱地躺在床上神智不清,嘴里一直喃喃念着:“漏出来了,漏出来了……”
田老爷子正在房里烧香贴符,一见田茂生连忙把他拉到床头,说道:“你走了之后没多久他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快看看!”
田茂生把穆师傅推到前面,对她说:“师傅,我就老实说了吧,我喊你过来主要就是为了我这儿子,你看看他这个病要怎么治?”
穆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