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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婚可得小心,洞神最喜欢伶俐的小姑娘,别作法不成,也被洞神给捉了去,到时一救仨,划不来了。”
说话的是坐在老扛头身边的中年男人,穿黑花衬衫和灰色西装裤,白面皮,长得很有福相。
村长介绍说这就是程老司,如果叶卫军还没赶到,本打算请这程老司到洞前做法事赎魂,叶卫军到了之后,那就要另行商定了。
按当地规矩,一次请两班巫家做法是不合礼数的,巫家可以选择退出,雇主不得收回预付金,但是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先退出的会被人诟病,说这巫家没本事,两方若是都不肯退出,那就需要斗一斗法,拼个高下。
叶卫军是义务帮忙,责任卸不掉,自然不可能先退,程老司要面子,就提出各自作法,互不相干。
李安民留意到一个细节,程老司说“一救仨”,也就是说落洞的人不止石河英一个。
李安民就问:“除了石河英,还有谁也落洞了?”
老扛头说:“确实还有一个,阿吉家的寡妇,落得比阿英早,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成天坐在台口发呆,问啥也不说话,不晓得是在哪个洞丢了魂,想找人赎都不知道往哪儿赎。”
赎魂必须在丢魂的那个洞赎,否则就算洞神有心帮忙,手里没魂也放不出来,于是阿吉家的寡妇一呆就是半年,李安民心想这该先找个医生看看,别是什么脑炎、痴呆症之类的,拖久不治会酿成悲剧。
程老司只管石河英一人,邀请他的时候没提寡妇,所以只收了一个人头的礼金,多余的概不负责,他在树下没歇多久就热得头晕眼花,被两个徒弟扶进屋里歇息去了。
老扛头把叶卫军和李安民安置在二楼的一间空房里,屋内陈设朴实简洁,据说这原本是扛头家大儿子住的房间,后来他到外地做生意,每年回来次把次,平常空着,客人来了就充当客房用。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咱一定全力配合,大仙的本事老扛头亲眼瞧过,那绝不含糊,除了阿英,香寡妇也劳烦你一并照看,人头费等事成之后一并算给你。”
老扛头说香寡妇是远近闻名的孝媳,她丈夫阿吉从小就得了个痨病,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香寡妇住在邻村,是特贫户,家人生了儿子就想卖女儿,那时候香寡妇才七岁,被阿吉爸买回来给儿子冲喜,没等几年阿吉就病死了,还没来得及跟老婆圆房,香寡妇变成寡妇时才十五岁,从此往后就代丈夫精心照看着老两口,服侍得体贴周到,直把两个老人伺候到寿终正寝。
办完丧后,她为了避嫌,也不跟叔叔嫂嫂住,搬到台口的老寨里独自一人过活,就靠编织头帕赚吃饭钱,生活非常贫苦。村里人敬她怜她,不时送吃送喝施以援手。可不知哪天,她照常去山里采猪草,回来后人就傻了,也不织帕子,就坐在台阶上,给她吃饭就吃,不给她吃饭就饿着。
李安民心里不平了,说这洞神忒不上道,专挑好女人下手,简直像强抢民女的恶霸,哪儿还是什么神?真给遇上了,非要用辟邪粉洒个十遍八遍,化成水了都要跟着踩两脚,好人都没好报,这算什么世道?
叶卫军放下包后连屁股都没沾床,先去详细了解石河英的情况。
石河英尚能沟通交流,没有丧失语言功能,似乎是精神失常,抓住叶卫军不放,哀求着说:“阿哥,带我走,他们要把我关起来,折磨我,阿哥,求求你带我走吧,去哪儿都成,别把我留下来!我不想留下来!”
松炎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他没法靠近准媳妇,只要一走近,石河英就随手抄东西砸他,哭闹着大喊:“别过来,就是你,是你要关我、要吃我的肉,你们都想害我!”
松炎蹲在门口直挠头发,两手一会儿上,一会儿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轮到刘妈上阵时,石河英就呆了,眼神空洞地盯着她,眼泪珠子直往下掉,刘妈揪着心口,“心肝肉”的唤个不停。
李安民心想这真的是丢魂吗?怎么像被害妄想症啊?叶卫军搬个凳子坐在石河英对面,耐心地开解她:“没人要害你,他们都在关心你。”
石河英只是拼命地摇头,捂着脸哭个没完,对叶卫军说:“阿哥,你就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我不想被关在这儿,他们在害我,要关住我,关我一辈子。”
叶卫军的眉头微微一跳,抿起嘴不说话,李安民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说别人要害你关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石河英哭得脸色涨红,什么话也不肯说了。
叶卫军搁下石河英这边的事,紧接着又去台口找香寡妇,到地方时,香寡妇正蓬头垢面地坐在台阶上吃饭,她吃饭时不低头,手捧着大碗,连饭带菜一勺子接着一勺子地塞进嘴里,把两腮撑得鼓鼓的。朱婶坐在后面给她梳头,见到叶卫军直叹气。
“不成了,这边天天得要人看顾,不管她的话,她就照死坐在台阶上当人桩子,也不知道是盼星星还是盼月亮,每晚还得把她送回家睡觉,等天一亮,她还要跑出来呆坐,可把人给急死了。”
李安民觉得香寡妇的症状比石河英严重多了,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不管别人问什么她都像没听到似的,嚼巴着米粒子,摇头晃脑,嘴里还悠哉地哼着小曲:“风雪去了山花儿开,阿哥阿姐挂着红花来,把那炒面和雪当作醉人美酒,烈焰疆土化作万米红毯,儿女一颗赤热的心……”
李安民拉拉叶卫军的衣服,悄声说:“卫军哥,我看还是带她去医院保险,真的。”
叶卫军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两字“邪门”,等朱婶扶着香寡妇回屋,李安民才开口问:“哪里邪门?”
“你知道她唱的是什么歌吗?去朝鲜打战时,我们在猫耳洞忙里偷闲的拉歌,这就是其中一首,是志愿兵随口哼的,没有手稿和文字记录,你编一句我编一句,唱着唱着就传开了,你现在要去找这首歌,只能在同期士兵的战地日记里找得到。”叶卫军眼神熠熠,对这桩生意开始感兴趣了。
尸王谷游记05
李安民的想法很简单:“会不会是什么人教给她的?”
这个猜测被朱婶的描述给杠掉了,石桥寨的人都知道香寡妇严守妇道,从不跟陌生男人讲话,织好的头帕也是让村寨里的姐妹带出去卖。
“她嗓子倒确实灵,唱的歌都是阿吉生前教给她的,阿吉虽然病弱,肚里却有几滴墨水,就是因为不能下地种田,他才有空跟写春联的先生认字,阿吉妈会去镇上捡些传单废书页回来,有人看她可怜,也会施舍不要的书,里头有几页残破的歌谱,香寡妇小时候经常趴在阿吉床前跟他学曲子,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首。”
这经历让李安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看了叶卫军一眼,发现他表情严肃,听得很专心。
等朱婶说完之后,叶卫军念了一段歌词,就是香寡妇刚才唱的,问朱婶这首歌熟不熟?朱婶听过,是香寡妇在落洞之后才开始唱起来的歌,跟阿吉教的那几首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而且落洞后的这半年,香寡妇其他歌也不唱了,专盯着这一首歌翻来覆去哼个没完。
正聊之间,坡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站台阶上远远望去,就见村民们排着两条长龙往村外走,领头的人穿一身宽大的红色八卦服,头戴七星帽,手捧一个盛了羊角的托盘,不就是程老司吗?两个徒弟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一个挎着装祭品的篮子,另一个手捧黑色灵牌,脖子上挂着一根长竹棍,村长和刘妈一左一右搀扶着石河英往前走,再后面则是奏乐的村民。
朱婶叫道:“去了去了,要去收魂了!”跳起来跑下台阶,腿脚麻利,身手敏捷,完全看不出是将近四十的中年人。
“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李安民来劲儿了,拽着叶卫军就往下奔。
他们跟在队尾,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开出村去,顺着村后一条小溪行进,走没多久,就见一座独峰崖拔地耸立在丛林中,悬崖下方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由于这独峰崖岩层偏白,洞口形似一只奔跑的老虎,村民就称这洞叫“白虎洞”,反正李安民是左右上下都看过了,没一处能看出来像老虎的。
众人围聚在洞前的大坪上,程老司把灵牌供品在洞口摆好,让石河英跪在灵牌前,烧了一摞纸,程老司把供品送进洞内,端着一碗水出来让石河英喝。
石河英惊慌地站起来要跑,被松炎一把抱住,石河英叫了起来,挥动拳头打自己的未婚夫,用力推他,哭喊道:“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松炎不说话,就任着她捶打,程老司命令道:“好!就这样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