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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回程路上,鲈鱼掌柜提议说:“管哥,我看你有得忙活了,不如我先送李小妹回去再过来。”
管师傅没意会,不爽地嘟囔道:“干嘛?跑来跑去的好玩儿?先留着,我这边又不缺吃少穿,住也有地方住,你急什么?”
鲈鱼只好把话说白:“当然急,人家亲还有事,最后也没靠上你什么,是我带她过来的,有责任再送回去,又不要你管哥出路费。”
李安民在内心小挣扎了片刻,总觉得就这么一走了之会不安心,就说:“没关系,我这边急也急不来,刘老家那是要紧事,依我看,既然是丧气引发的事故,那就去找产生丧气的原因,治病要治根。”
观花婆道:“通常人死都会产生丧气,古人出丧忌讳多,生肖相冲忌、有身孕忌、痨病忌不足六岁的孩童忌,死刑犯忌……一方面是怕死人撞煞成跳尸,另一方面则是怕丧气对衰弱的人有影响,不注意还会犯太岁,一旦入殓,丧气很快就会散去,可刘大家的丧气久淤不下,还有增势。”
管师傅说:“余苗村近来没死人,老人家都还健朗,不会真是害太岁了吧。”
鲈鱼掌柜嘀咕道:“老刘家有个床头太岁呢,年年犯。”
出了林荫道之后阳光普照,观花婆哼哼道:“这一晒头晕眼花,老婆子歇着了,白天没事别叫我。”
她潜了,李安民嘴里也清爽了,赶紧吸几口新鲜空气,把浊气全排出,让清气流通,头顶上像开了百窍,感觉倍儿舒服。
下午,管师傅见太阳好,把储藏柜里的偶衣拿到后院晒,李安民就跟着帮忙,木偶的衣服尺寸各不相同,多用过浆的硬布缝成,平平整整不会起皱,有些衣服上还连着木头扎成的四肢,往架子上一撑,就像是挂了个无头的躯体。
李安民脸皮发麻,指着悬挂起来的偶衣问:“你们看,这像不像新娘的姿势?”
上身因重量前倾,双臂因肩部被吊起而向外张开,两脚离地,脚尖自然下垂。
鲈鱼掌柜一看,眼睛发亮,说还真像,管师傅泼凉水:“不早就觉得新娘子像被吊起来的啦?问题是为什么会被吊起来,是被什么吊着的,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中邪!”李安民跳起来,抓住管师傅的胳膊说:“可能给你说到点子上了!”
管师傅哎哟哟的叫疼,把她的手轻轻拨开,问:“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李安民先说抱歉,接着道:“中邪,邪气,之前我老想会不会出鬼,什么鬼上身,鬼附体,可婆婆说没看到鬼,是丧气冲撞,不全,丧气冲撞是导致流产的原因,不能解释新娘的怪异行为,那是怎么回事?管师傅说了,中邪,邪气上身,这邪气,可能来源于别的东西。”
管师傅和鲈鱼掌柜叫她讲清楚,李安民觉得没确定的事不好说出来,等晾好偶衣之后,再度回转余苗村,刚进村口就迎头碰上发喜糖的张妈,她正带着个穿花衣的妇女往村里赶,赶得面色潮红、满头大汗。
管师傅忙喊住她,问道:“张妈,出什么事了?瞧你急的。”
张妈挥手扇风,气喘吁吁地说:“唉!还是那个老刘家啊,新郎官发痴了,动也不动,连话都不会讲喽,怜阿婆说这八成是中了邪,叫我赶紧去请仙娘来瞅瞅。”
仙娘就是跟在张妈身后的花衣妇女,化浓妆涂胭脂,头簪石榴花,打扮得很乡土,听说这女人住在邻村,是走土地庙的神巫,会“请天公”,近来巡游到山里,替中头风的小孩收惊喊魂,百试不爽,名声就这么传开了。
那仙娘一见刘修就说“印堂发黑”,接着在屋前屋后巡绕一周,拍板钉钉,说这是家里缺少公婆神的庇佑,宅邸犯凶,子孙后代常夭亡。
公婆神是潮州地界的本土神仙,这神的来历带点悲剧色彩——传说一名独居的已婚女子因耐不住寂寞而与男人私通,事迹败露后双双被杀,尸体就埋在床下土中。女人被杀后,丈夫又续弦,后妻生的孩子陆续夭折,那家人疑是亡魂作祟,就在七月七设神位,供奉那对被埋在床下的情人,从此以后,家中平安,孩子茁壮成长。
有人说因那对情人没有子女,所以死后反化作保护孩童的守护神,当地人就把他们称作“公婆神”,又叫“花公花妈”,以后每年七月初七都要祭拜,由此成了一种习俗。
小金花吓了一跳,忙说:“我每年都去庙里参拜,一次没落下过。”
仙娘摆手道:“现在人口越来越多,花公花婆哪能忙得过来?不可能每家每户都照应得到。”声音尖细,鼻音很重,语调有些做作,说话也像唱戏。
管师傅和鲈鱼掌柜被喊去搬桌椅,李安民就扒在门边往堂屋里看,见刘修靠坐在圈椅上,歪着头,两眼紧闭,口角流诞,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胡话,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臭味,心想这不是睡糊涂了吗?
老刘没加入迷信活动中,坐在门口抽烟,嘟哝道:“昨儿中午喝上头了,这是酒劲后发,又加上整夜没合眼,唉,咋个婆娘不听人说,都闹去,都闹去,老子烦不了,小到腊搭咚戏。”
他用蚊子哼的音量在嘀咕,但是李安民就站在旁边,全听到了,蹲下跟他搭话:“刘大伯好。”
“这不是管师傅家的小妹子吗?来,坐坐坐,别蹲着。”老刘把烟头在地上按熄,挪坐在墙根下的石墩子上,把矮板凳让给李安民,虚着两眼上下打量她。
李安民也不客气,坐上凳子,把包小心放在身旁,低头看——脚下全是烟屁股,抬头看——老刘还穿着昨天那套灰西装,不新了,变得皱巴巴,肩上沾着灰白的墙粉,他脸色发黑,眼里泛着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觉的。
李安民就问:“刘大伯啊,听张妈说刘先生中邪了,我看不是挺好的吗?”
老刘探头往里窥了一眼,咂嘴道:“阿修遗传我老头子的体质,若喝快酒,当时显不出,隔天犯晕,昨夜在诊所里没睡得上觉,心里也拧巴,咋个婆娘不听我讲,非要请仙娘,这是仙娘治得好地吗?不说她,不说她,随去。”说完了又往里窥,就像是怕被里面的人听到。
李安民心想怜婆说老刘是妻管严,看来还真不假。余苗村的人一向迷信,有什么事会先王牛鬼蛇神上想,怜婆说话有公信力,她昨天就宣称新娘子是见鬼了,今天新郎官再中个邪,正好成双成对,村人也觉得合情合理。
管师傅和掌柜的把堂屋布置好,该清理的都清出去,将晾柿饼的竹床抬进来,仙娘把盖在篮上的白布一掀,里面装着纸钱、香炉碗、红烛等祭祀用的器具,说要办一场法事把公婆神请到刘家来,好事的村人全凑来看热闹。
仙娘说公婆神是床头神,法事要在床上办,就把竹床当成供桌,燃香炉,献供品,烧纸钱,仙娘跪在供桌前,手持檀香高举过头,嘴里喃喃念咒,突然像打摆子一样浑身发抖,站起身来,将檀香插在炉碗里,转身坐在竹床前的方凳上,坐得很端正,两手放在腿上,开口说话,竟然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殇婚12
怜婆屈身下跪,嚷道:“拜爷呷临,拜、拜、拜!”每说一个拜字,就跟着磕一个头。
村人沸腾了,都说这是土伯爷驾到,屋里屋外哗啦啦跪倒一片,老刘跟着跪,李安民只好入乡随俗,管师傅和鲈鱼掌柜两个鬼精的,搬完床就不知道溜哪里去了,全场找不到人。
参拜过后,被土阿公“附身”的仙娘撮出香炉中的米灰混入水中,又放下两粒药丸,老刘细声嘀咕:“是醒脑开窍的方子咧,唬鬼。”
李安民朝他身边挪近,轻声说:“没准是真的,你听她的声音,变成男的了。”
老刘偏头瞧她一眼,撇嘴道:“假地,我老家也兴这套,都是装地,甭信。”
李安民瞧那仙娘指尖沾着灰,还伸手在水里搅动,担心地说:“别喝出病来。”
仙娘像感应到别人有疑惑似的,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咕咚咽下肚,老刘说:“没事儿,喝不死,脏到肚里成金元,她就是要骗个钱。”
李安民觉得刘大伯也好笑,偷偷摸摸说得愤慨,膝盖扎地不敢起来,听说有人列过一个“全中国怕老婆地区排行榜”,潮州高居榜首,这老刘还不是本地人,也这么畏缩,没准是大环境造就小性情。
刘修饮下符水后打了个饱嗝,喷出一团酒气,咂咂嘴,眼皮子开合两下,抬手擦去嘴角的口水。小金花马上就跑过去问长问短,刘修迷迷糊糊地说:“妈啊,不行了,让我再睡会儿。”
仙娘说:“他才刚回魂,不能惊着,睡一觉就没事了。”
老刘哼气:“本来就是睡一觉便没事。”
小金花千恩万谢地扶儿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