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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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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是个漂亮的都市女孩,名叫余可嘉,小圆脸,棕黄色的卷发,长得很洋气,可能是有些紧张,她表情僵硬,不动也不说话,穿着雪白的高腰婚纱站在签到台前,还真像展示柜里的洋娃娃。

进大厅前,李安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余可嘉正望过来,动作很别扭,不像是自己转动头部,而像是硬被人把脖子掰过来,从侧面看,她整个身体绷直了向前倾,双臂微张,站姿很不自然。

“不觉得那新娘怪里怪气的?”鲈鱼掌柜凑在李安民耳边说悄悄话。

“有什么好怪的,没听过婚前综合症?恐婚就这德行,这叫丑媳妇见公婆。”

管师傅人前舌头直,但是不喜欢在背后说小话,一手一个,把李安民和鲈鱼拉进大厅。穿过花拱门一看,豁!好一个城乡结合部——左半边是新娘的亲友团,帅哥美女打扮入时,老爷太太气质高雅,一看就知道,全是城市户口。右半边则是新郎的亲友团,除了刘家人意外,余苗村的乡亲们全被请来捧场,每人衣服上都别了一朵小红花,喜气洋洋,充满乡土气息。

红毯大道就像一条鸿沟隔在中间,城归城,乡归乡,壁垒分明。李安民仨是新郎家的朋友,被安排在乡土区,跟发喜糖的朱妈张妈坐一桌,这桌除了鲈鱼掌柜和管师傅之外,全是女同胞,鲈鱼掌柜嘴甜人俊,号称师奶杀手,没多久就跟大婶们聊开了,气氛热络之后,他就见缝插针地打探刘老家近况。

俗话说三个女一台戏,一桌女人能组个戏班子,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吱吱喳喳。

有一老太太叫怜婆,是全村人共同侍奉的老寿星,八十大寿刚过没多久,在女人当中最有发言权,她拿腔作调地说:“老刘诺,伊系朱土阿公,利卡利考,胶己赚地个钱多,唔咸涩,就系个塔埠喂嬷,小珠娘地个债,迫性!头家着惊,抽讨死个。”说着掩嘴笑起来。

李安民就懂了“老刘”和“赚钱”这两个意思,听语气,应该是在打趣。鲈鱼掌柜小声解疑:“阿婆说,老刘是个好人,肯吃苦,什么都好,就是太怕老婆,挺好笑。”

朱妈说老刘祖籍不在潮州,年轻时独身一人出来混,生意还没做成就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走投无路的关头是小金花拉了他一把,小金花就是如今的刘婶,村里有名的油辣子。金花爸见老刘为人憨直,又肯吃苦,就招他入赘,赘婿在家里没地位,小金花也拿丈夫不吃劲,婚前的好品性到婚后就成了嘴笨人呆,小金花自己是个火爆肠子,恨老刘性子慢、磨洋工,动不动就对他破口大骂,老刘忍着受着,从来没回过嘴,里外都是老婆最大,村人才调侃他喂嬷,也就是“妻管严”的意思。

别看老刘闷吃,赚钱赚得那叫一个勤,从卖柿饼到开旅游饭馆,什么苦活脏活他都肯干,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不让自己闲下来,赚到的钱全砸在孩子的教育上,现在大儿子在城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还是办公室精英,小女儿上中学,就读县里的重点学校。人是喂嬷,可能发家,乡里乡亲谁有个困难,他都不吝帮忙,众人调侃归调侃,谁提到他都先竖起拇指。

朱妈说小金花就是气老刘不会说好听话哄人,背后没少夸奖,老刘长老刘短,嘴上不客气,表情透甜透甜的。

如今儿女大了,日子滋润了,小金花也想学人家小两口玩甜蜜,又不好意思直讲,经常明里暗里给丈夫示意,可惜老刘不解风情,白天忙得辛苦,上床倒头就睡,小金花的体重日益增涨,满腔情怀无处发泄,于是更年期提前到来,脾气愈发不可收拾。

就在上个月,从没红过脸的老刘终于忍无可忍,跟床头太岁牛顶牛地大吵一架,这可是老刘进村以来头一次跟小金花正面冲突,两人的吼声从村头传到村尾,整村都轰动了,村长领着全村人过去劝架,这才把两人劝下来,说起来也没多大事,就是为了一件衣服。

朱妈左右张望,做贼似的低语:“我跟你们说,这事还真就不小,事后小金花来找我哭诉过了,说老刘有件箱底裙,是他母亲穿过的嫁衣,小金花看料子好,想改来自己穿,你想啊,这衣服搁着也是浪费,正巧儿子要办婚宴,也能省下买新衣服的钱。”

李安民觉得这省吃俭用的作风值得提倡,但老刘不这么认为,难得态度强硬了一回,绝不容许老婆打那套嫁衣的主意,夫妻俩就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张妈插嘴:“这叫什么大事?老刘也是,平常啥都能忍,为件衣服犯得着么,我就捉摸不透了。”

鲈鱼掌柜托着下巴道:“可能老刘是个孝子吧,妈留下来的东西就是个宝,不能动的,再说各地习俗不同嘛,也许有个什么说法。”

朱妈摆着手道:“哪里是呀,唉呀,这事儿说来也的确不能怪小金花发火,老刘是有不该。”

在争吵过程中,老刘一个不慎说漏嘴了,原来那套嫁衣不是他母亲的,而是他前妻的!老刘以前竟然结过婚!这下可把小金花给气炸了,她一怒之下抓起嫁衣就撕,撕了还不解气,又用剪刀剪来泄愤,老刘脾气上来了,伸手去抢衣服,结果一个不留意,手掌挥到太岁的头,不重,只是轻轻挡了一下,小金花就认为他是要扇人耳光,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没完没了了。

这事真要论起理来是老刘隐瞒在先,小金花再怎么撒泼也情有可原。老刘站不住理,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过,只能跑到田埂上吹了一宿冷风,第二天又回去向老婆大人请罪求和。

管师傅喃喃道:“跟自家婆娘吵架,吵到最后自己离家出走,出走完了还赔礼道歉?刘老出息大了。”鲈鱼掌柜拿胳膊肘拐他。

李安民听着揣摩着,刚想问话,灯光啪的暗下来,四角聚光灯打在舞台和红毯大道上,司仪对着话筒致开幕词,宣布婚礼开始,首先——迎新娘。

庄严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新娘在父亲的牵引下走上红毯,两边花童鸣炮洒彩纸,老丈人把女儿的手交给准女婿,让两人交握,覆在上面拍了拍,说道:“小刘,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群众爆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余可嘉面无表情地跟在新郎身旁,走路时颠簸起伏不大,地毯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鞋底贴地滑行的声响。

站上舞台之后,她还是保持那个怪异的姿势——脖子往前伸,上身前倾,耸着肩膀,双手朝两侧微微张开。

鲈鱼掌柜微微眯眼,说新娘古怪,管师傅刚才没在意,在灯光下再细看,也察觉到不对劲,低声道:“你们看那女的,像不像是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

不仅如此,走红毯时,余可嘉就不像是在正常走路,而像是被人提起后领往前拖行。李安民早就留意到了,但是周围的人都在拍手,谁也没在意,她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毕竟每个人的动作习惯都不同,说不定就有这么奇特的。

“我过去看看。”李安民把黑皮包挎好,离开座位,从外围朝舞台绕行,鲈鱼掌柜和管师傅也跟了过去。

有不少小孩围聚在舞台前凑热闹,李安民三人就蹲在侧方观察,余可嘉的礼服是拖地蓬裙,被伞棚一撑,就算里面扭麻花,从外面也看不出来。李安民几乎是趴在地上,想从裙子和地面之间缝隙处窥出点端倪来。

殇婚10

雪白色的裙摆上绣着朵朵红梅,艳色还在缓慢地朝周围扩散,是血!新娘的裙摆边缘沾着血迹,李安民爬站起来,刚想叫出声,奏乐声变了,速度慢下来,音调也降了好几度,变得浑浊沉重,像在奏哀乐,还夹着“兹兹”的噪声。

司仪连忙叫调音师关掉声音,台下有人尖叫:“血!有血!新娘流血了!”

余可嘉毫无知觉,仍然以奇怪的姿势静静站在原地,鲜血从裙摆下方漫溢出来,把红地毯浸得透湿。

婚宴现场炸开了锅,新郎官一见到血就腿软,噗咚跌坐在地下,惊恐地大叫:“可嘉,你怎么了?怎么了!?”像复读机一样,除了不停重复“怎么了”这三个字,什么也不会了。

余可嘉不说话也不动,站得稳稳的,像个静止的假人,余妈哭嚎着喊道:“小嘉,你怎么了?啊?你说句话,不要吓妈啊!”伸手扶住她轻摇,也不敢使力。

余爸厉声大喝:“别动,一动血流的更多,千万别动她!”

余妈吓得缩回了手,司仪对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高喊:“打电话!叫救护车!在场有哪位是医生?赶快上来!”

没人应声,没人动,李安民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舞台,跪在余可嘉身前,一把掀起裙摆朝里探头,浓烈的铁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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