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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方非全醒了。他一坐而起,只听一阵幽幽的哭泣,转眼一看,简真的肩膀一耸一耸大个儿抽抽搭搭,正在梦中哭得起劲。
“我才不要做猪……”简真一面痛哭,一面发出含混的咕噜声。
但这是不可能的!
次日一早,禹封城父女就来了,大伙租了一间修炼室,临阵磨枪,现抱佛脚。禹封城训练简真,禹笑笑向简怀鲁讨教。简真不肯叫别人看见他的变相,施法封闭了大门。简容使劲儿拍门,也没能瞧上一眼。可惜大个儿百密一疏,记得关门,却忘了消音,方非几次路过,都能听见里面响亮的猪叫声。
他躺在房中无所事事。申田田见他意气消沉,心里暗暗着急,这一天,她推门进来:“方非,我们要去报名,你去不去?”
方非想说不去,申田田又说:“报过了名,接连四天,小真和笑笑都不在家!”
“为什么?”方非一愣。
八非天试要考五天,前四天,所有的考生都要与外隔绝。家长亲友,全都不许见面!“
方非心想;简真毕竟救了他的命,考场如战场,不送他一程也说不过去,想到这儿说:“好哇,我去送送简真。”、'申田田有意让他出去散心,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下了楼,众人已在门前等候。简真空着两手,装甲的箱子不见踪影,他站在那儿挺胸凹肚,见了方非,两眼一翻,大鼻孔朝着天上。方非心里一阵窝火,恨不得一把揪过,狠狠给他两拳。
【赶考】
报名、考试并在一处,都在浮羽山下的天试院。
浮羽山地处东南,夹在勾芒、朱明两山之间,比起四神山高出一截。山体湛蓝如洗,几与长天一色,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形如吉光片羽,飘然与云相逐。
方非极目望去,山顶立着两座雕像。一大一小,小的是一个山都,背负短剑,仰望天弯,大的是一个老者,体格高旷,穿了一袭长衫。
“这个山都,大约就是神眼阿珑;这个老人么,应该就是支离邪吧!”正想着,前方翠云接瓦,苍树飞檐,古意渐渐浓郁,比起玉京的景象,仿佛时光正在倒流。
两座白玉华表拔地耸起,人流穿过华表,涌入了一个广场。天上啸响连连,不时有人乘法器落下。
一群人在华表前下了车,还没站定,忽听有人高叫:“哟,巧得很呐!”声音尖锐嘶哑,夹杂了无比的怨毒。
禹封城应声一抖,转过头去,眼里迸出两道凶光。
不远处,一家三口正从幻神车里出来。居前的是个中年男子,头发花白,面庞颜尖,左颊一块老大的伤疤,血红刺眼,蜿蜒扭曲,右边的耳朵白得晃眼,与周围的皮肤很不相称。
两个男的面对着面,四只眼睛喷射毒火。那女人慌忙上来,她生得秀丽白皙,几乎看不出年纪。女人拉那男子,男子一甩手,将她掀了个趔趄。
“天狱的看守太失职了。'男子尖声高叫,”畜生就该关它一辈子!“
“你在说谁啊?”禹封城毗牙一笑,“你要去了天狱,那个地方才叫名副其实。”
“老甲鱼,'我真想给你放放血!”
“机会多得是!”禹封城怪腔怪调地说,“宫子难,你的假耳朵做得不错嘛!哪个大夫做的?他可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哇!”
宫子难下意识摸了摸那只白惨惨的耳朵,眼里透出一股狂怒。他一抖手,笔锋伸出袖外。简氏夫妇各上一步,分别站在禹封城左右。
“子难!算啦……”女人细声细气的还没说完,宫子难一拧身,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女人后退两步,左边的脸颊眼看肿了起来,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滑落,她呆呆站在那儿,哆嗦一下,眼里透出一丝惨笑。
禹封城将身一躬,作势蹿出,却被申田田死死按住,简怀鲁在他耳边低语:“老甲鱼,别上当。他想诱你先动手,好把你送回夫狱去。
禹封城活是一头困兽,面皮发紫,鼻孔大张,呼哧呼哧地喷着粗气。
宫子难盯他一会儿,又瞧了瞧简氏夫妇,目光一转,落在禹笑笑身上,他狞笑一声:“小甲鱼也来考试吗?哼,就你那个木瓜脑子,也想考进八非学宫?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宫子难,把你的狗眼挪开!”禹封城大吼一声,眉间透出一股戾气。
禹笑笑稍一畏缩,忽地将身一挺,笑着说:“宫叔叔,你可真会说话,无怪有人说,宫家养的木瓜都顶了一张嘴。”
“胡扯!”宫子难吐了一口浓痰,“我们家从来不养木瓜。”
“当然!”禹笑笑微微一笑,“你们家只养呆瓜嘛!”
“好呆瓜!”禹封城大拇指一跷,“宫子难,你通身是嘴,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呆、呆、呆的瓜。我禹封城说不过你,甘拜下风。”
宫子难脸也气白了,这时一个少年上前说“老爸,还报不报名啊?”他身穿银白羽衣,跟宫子难活是一个模样,两只眼睛鬼鬼祟祟,只在众人身上打转。
宫子难迟疑一下,恶狠狠扫了众人一眼,带着少年怒冲冲去了。那女人深深看了禹笑笑一眼,又瞧了瞧禹封城,一低头,转身就走。
“葛笑兰!”申田田大叫,“这样的日子,你过得高兴吗?”
女人身子一颤,步子加快,顷刻走得不见踪影。
众人目送她背影消失,心中的滋味各式各样。禹笑笑眼眶一红,扑进父亲怀里闷声大哭。禹封城神色黯淡,拍着她的肩膀:“好孩子,别哭,有爸爸在,谁也别想欺负你。走,咱们报名去,考进八非学宫,叫那狗畜生开开眼!”
禹笑笑抹去眼泪,使劲儿点了点头,挽起父亲手臂,大踏步走向广场。
广场的尽头开了八道大门,直通后方的“天试院”。门前人潮汹涌,挤得水泄不通。广场两侧,陈列了一排大的店铺,有卖符笔的,有卖飞行法器的,还有卖羽衣宝甲的。除去这些正正经经的铺子,另有许多零星小贩,在人群中蹿来蹿去,做着一些奥妙的买卖。
方非走在压尾,一不留神,叫一个小贩扯到旁边。那贩子神神秘秘,冲他连连眨眼:“要灵通自写笔吗?”一面左顾右盼,一面从兜里抽出来一支符笔,“这可是一位天道者造的哟,什么定式都能写。你只消握着,它自个儿就能把定式写完。怎么样?给你打八折,三十点金……”
方非只觉头痛,转身要走,小贩扯住他不放:“二十点金怎么样,唉,十五点呢?要不这个,无影透视眼镜,看到的人都跟水晶似的,后面怎么做,呵呵,不用我教了你吧?十点金,只要十点金……好吧,再看这个,元气增强手套,又轻又薄,跟你的皮肤一个样,很便宜,五点金就行。还有这个,飞行导引符,再难的障碍也能轻松通过,我跟你投缘,十个卖你十点金吧?怎么,还嫌贵啊?那买这个,电光益神丸,这颗透明的,吃了记得住所有的定式,这颗蓝色的,一旦吃下去,哼,什么问题也难不倒你……”
方非浑身冒汗,连说自己不来考试,小贩压根儿不信。正在纠缠不清,小贩忽地放开方非,把那堆鸡零狗碎揣进兜里,然后抱起两手,就像个没事人儿大吹口哨。方非心里奇怪,抬头一看,两个巡天士板着脸掠空飞过,忽地向下一冲,从人堆里揪出一个人来,那人哇哇惨叫,身上的杂物雨点似的落了下来。
小贩望着那位同行,一脸的幸灾乐祸。方非趁机将他摆脱,可是转眼一瞧,人山人海,其他人已经不知去向。方非心想众人报了名总要出来,去华表那边等也一样。
走到华表下面,还没站定,忽听有人大叫:“嗐,你的传书吗?”方非站着不动,那人扯着嗓子又叫一声:“那个没长耳朵的度者,这是你的传书吗?”
方非一惊回头,只见一个少年道者,眉长入鬓,清瘦俊秀,身穿水墨羽衣,身背淡金飞剑。
“你叫我?”方非望着那人,不胜诧异。
“不叫你叫谁?那个是你的吗?”小道者一扬手,指着空中一把金灿灿的小剑,长不过三寸,剑尖指着方非。
“这是什么?”方非不胜奇怪。
“你连这都不认识?呵,你的点化人也太不称职了。”小道者眨了眨眼,“这纸剑传书。喏,要是你的传书,把手一摊开,马上就能收到。”
方非望着那口小剑,心底大生迷惑:“谁给我这个?简伯伯?申阿姨?”想着把手摊开,咻,小剑飘落手心。
“果然是你的?”小道者笑了笑,还想再说什么,忽听远处有人叫喊:“小晏!”小道者回头答应一声,对方非说:“我妈叫我呢!”
“再见。”方非说。
“小度者!”小道者转身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