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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临安城,人口并不如几十年后那么多,也并没有做为宋室偏安皇都多年后的那么热闹繁华。皇帝此时不过是暂且安身,还并没有想到在此久居,随行的官员和武将们,也不把此地当成安身立命的所在。
虽然酒楼妓馆等声色场所因为官员的增多而稍多了一点生意,到得子时将近时,天又冷,人马稀少,所有的临街生意都歇业闭门,只在薄薄的门板里面,偶尔会传来几句人声和残乱的灯影。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有一行人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匆忙行走。他们身着绵袍,神色略带一点紧张,虽然还披着青布大衣,若是仔细看去,后腰处还有掩饰不住的隆起。
大宋并没有宵禁,巡街的几队禁军在路上遇着他们,也只是略看几眼,并不十分在意。
天气如此之冷,当官的在屋里生着火,吃着熟牛肉喝着黄酒,而士兵们口中呵着白气,手中的铁矛冷的刺人,谁又有心去多事。只盼着早点下值,大伙儿凑上点钱,也去沽点酒来御寒。
“到了!”
一行七八人七拐八绕,终于在皇宫附近的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为首的中年人转头环视四周,看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便一边拍着门,一边用着浓郁的河东上党口音轻声道:“刘兄?刘兄开门。”
这一处宅院,看来也是好几进的大宅院,其主人想来也是非富即贵。当此深夜,一群壮汉面色阴沉,在昏暗的门灯下轻轻敲门,这情形,却是十分诡异。
半响过后,那宅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披团花棉袍,头戴软脚蹼头的男子将门打到半天,先用手中的灯笼晃上一晃,看清楚并无外人,便展颜一笑,答道:“当真是等的心焦。”
敲门的男子也是一笑,神情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他一溜而入,向那开门的男子道:“这几位全是我的心腹部下。”
又转头道:“还不向刘统制见礼。”
身后络绎而入的诸男子一起躬身,抱拳道:“末将等见过统制大人。”
他们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因为一向训练有素,问安请安的时候声音整齐划一,暗夜之中,竟然也闹的动静不小。
“啊,不必多礼。此时也不是闹这些事的时候。”
开门的便是赵构的御营兵马的首领,扈从统制刘正彦。而带着心腹手下,前来刘府见他的,也是另一位手握重兵的扈从统制,苗傅。
苗傅的属下见礼过后,由着刘正彦亲自领路,一行人进得刘府正堂,各人脱下披风,却是一个个都拿刀佩剑,再与堂上原就候着的一群将领会合一处,各人俱知两位统制官的用意,均知大变在即,一个个兴奋非常。
刘正彦虽是主人,此时也顾不得和苗傅客气,一进房内,便立刻向苗傅道:“诸事皆妥了么?”
苗傅也顾不得坐,只道:“都妥了。今夜来此将大事决定,过一会子,便陆续还有人来,待明天散朝之前,最少能调动八千人。”
说罢,环视左右,竟突然大笑道:“你看,王世修、张逵、王钧甫、马柔吉,这几位全是现下禁军最得人望的将领,加上你我二人,何愁大事不成!”
苗傅先祖,原就是殿前亲军都指挥使,在禁军系统中根深蒂固,论威望和人脉,都比刘正彦强上许多。此次事变,苗傅为主,刘为辅,此时谋主信心十足,其余各人,也都是面露兴奋之色,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非常。
却听苗傅又断然道:“中军统制吴湛是我的老部下,虽未明言,他也隐约知道我要行大事,诛叛臣,逼伪帝退位。咱们先杀王渊,然后入宫,康王手无寸铁,到时又能如何,还不是任你我摆布。”
诸将早都兴奋,此时知道大事必成,均是俯身行礼,道:“一切听将军之令。”
他此语已经反意毕露,甚至不称赵构为陛下,而以康王相称。
各人心中都是明白,若是不成,必定被杀,于是呼喝之际,都是手按刀剑,杀气腾腾。
刘正彦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看着阴沉沉的窗外,心道:“明日不知道是晴天,还是残雪不尽。”
不好意思,更新迟了一点。
第十一章 苗刘兵变(2)
当下各人无话,默坐堂中等候消息。
他们在聚集此地之前,早就在各营传话,安排心腹将士挑唆禁军,都道:“明日杀掉王渊和康履,富贵共享,分掉奸臣的家产,而朝廷法不责众,也拿大伙儿没有办法。”
如此鼓动,再加上王渊很是不得人心,诸营鼓噪,军心立时不稳。
这王渊原本也是个人物,原本也是西军出身,善骑射,多智谋,在童贯的统领下,破西夏,击方腊,还是在徽宗朝时,就是个有名的大将。正因如此,在赵构即位之后,他又是第一批投效的大将,立刻成为赵构的心腹,极为倚重。
在建炎年间,所谓的中兴四大将并没有崭露头角,岳飞刚刚出头,正在泰州做镇抚使,所谓的岳家军并没有成型;韩世忠、刘光世新败,收拢残兵,沿江布防,虽然都位列总管、节度,其实此时在赵构心中,还并没有王渊更受信重。
只是此人自靖康乱后,性格突变,畏敌如虎,不欲与敌接战。赵构在扬州败后,原是要接受韩世忠等人的建议,在镇江落脚,沿江待敌。
而王渊却是持相反的意见,只说临安有重江之险,建议赵构到临安落脚。
赵构害怕敌军,并不在他之下。两人一拍即合,于是自扬州一路南逃,直到临安。王渊本人,也被委以重任,担任枢密院使、御营都统制。
在扬州渡江之时,他掌握海船舟师,却并不肯拿大船来运送将士,也不去运送百姓,而是将所有的大船装上自己积累的财物,运送过江。
此事过后,他在军中积累的威信人脉,尽数丧失。
苗傅、刘正彦原就对他被皇帝信重,青云之上而不满,又因着此事,更加愤恨。
加上内侍省押班康履借着皇帝宠信,与王渊勾结一气,威凌禁军诸将之上,初到临安时,这些宦官顾不得兵荒马乱,竟然大张旗鼓,在钱塘江观潮,如此做法,更令得全军上下,怒不可遏。
房内的灯花终于暗淡下来,白纸糊就的窗外,透出几缕鲜红色的光线。
刘正彦吹灭油灯,房内先是暗黑一片,过不多时,便又渐渐明亮起来。他推门出去,只见天空碧空如洗,远方红日喷薄而出,竟是一个大大的晴天。
他心中大喜,却并不露声色,只是吩咐家人,送上酒饭,给汇集来的禁军将领们食用。
今日朝会,以苗傅和刘正彦的身份并不需要参加,等王渊等人下朝之后,才会点集诸将,让他们汇报军务。
众人掐算时间,等待不远处宫内的钟声响起,苗傅豁然站起,沉声令道:“各位兄弟,灭贼就在今朝!”
“是,谨遵将军之令!”
苗傅微微一笑,目视刘正彦道:“刘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刘正彦道:“别无他话,诛恶必尽而已。”
苗傅重重点头,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刘正彦心中不悦,知道对方别有他指,却也不好做声。他的父亲刘法,原本是西军大将,在童贯手下时,因被强迫出战而战死,那王渊原是刘法部下,念着老上司当年的情份,将刘正彦推荐至禁军任职,其实对刘正彦颇有私恩。
他也知道苗傅对自己并不完全放心,而禁军多半的将士,也是以苗傅为首。此次自己跟随苗傅起事,却正是不想久居人下。
大丈夫不为五鼎食,当为五鼎烹!
刘正彦露出一丝狞笑,恶声恶调的向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大将令道:“出发,到城北桥!”
城内治安防御,皆以这两人为首。他们早有准备,大量的禁军将士早就被调集到城北桥一带,等他们带着几百心腹赶到,已经有近八千将士,埋伏在道路两侧。
城北桥一带地处宫城外围,并没有百姓居住,而且在禁军出动时,隔的不远的百姓也知道大事不妙,变乱将起,众人都是关门闭户,不敢出门。
偶尔有路过的百姓或是低级官员,都被埋伏的禁军或是杀害,或是看押,不准任何人走漏消息。
待到散朝时分,陆续有官员自宫中出来,城北桥又是必经之地,凡有路过的,哪怕是位居右相的汪潜善,虽然在大队的仆从和士兵的保护下,仍然被禁军拦阻下来,不让他继续行进。
此人生性诡诈,颇有心机,一见事情不妙,当下顾不得摆自己的丞相驾子,问清事变缘故之后,却是向着苗傅和刘正彦连连拱手,赞道:“诸位肃清朝中奸氛,仗义起兵,汪某佩服,佩服。”
诸将原本有意将这个主和派的大官一并杀掉,被他这样一搅,却一时下不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