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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自然的事,历来外头若有好诗词,免不了都会流传到宫里,而宫里那些嫔妃没事情的时候亦会时时吟唱,这也是那时柳永的诗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原因。当下一群公主便要求高嘉什么时候把李清照请到宫中来,也好让她们瞧瞧这位心目中的才女,而高嘉自然是满脸难色。
开玩笑,自己的这位老师眼下连自己都见不着,怎么弄到宫里来满足这些人的好奇心?她隐约从爹娘那里得知,由于婚事生波,李清照在守孝期满之后,一直和幼弟寡母在家里过活,绝口不提嫁人的事。而赵家之后也悄无声息地上门退了婚事,赵李两家便再也没有往来。尽管她央求过父母无数次,要求去青州看李清照,但都在父母的叹息中败下阵来。
若是可以让这些公主出面,说不定会惊动天子官家,这样一来,也许自己能如愿以偿呢?
高嘉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不免沾沾自喜了起来。于是,她先是为难了好一阵子,然后方才把李清照的境况吐露了一星半点,结果,秦国公主赵芙一口答应去和赵佶相提,如此一来,其它的公主自然是欢呼雀跃。
次日便是十五,她不用在宫中陪赵芙读书,便随着母亲坐车往城外探望父亲。而高俅一见她便板了个脸,这种态度登时让她心中打鼓。
“爹爹!”她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便缩在母亲身边不敢上前。此时,她想起了上次母亲带话,说是父亲要她出城暂住,却让她以孟后的话推托的故事,不由得更往母亲背后藏了藏。
“你知道你惹了祸么?”高俅原本不想板起父亲的架子去训斥女儿,但此时却有些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别人已经在打你的主意?然后借着你打我的主意?”
高嘉本就是玲珑心肝,此时闻言便是脑中灵光一闪:“爹爹。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太子殿下和嘉王的事?”
“你既然知道,还不小心一点!”高俅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脸上亦露出了几分怒色,“我知道你的脾气,和太子殿下嘉王厮混在一起,多半也不过是为了玩耍,但是,你如今也不小了。应当知道男女有别!圣上什么意思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是你爹爹,这些事情你若是不管,我便要替你注意!”
高嘉原本就是早熟,再加上和李清照读了几年书,看了那么多诗词,早就知道书上的情爱是怎么回事。然而,被父亲当着母亲地面吼出来,她还是感到脸上阵阵发热。双颊亦是情不自禁地通红一片。
“太子只是想交好爹爹。免得丢掉太子之位:至于嘉王,一半是为了王贵妃和姨娘的关系,一半是为了别有所图。这些我都知道!”高嘉理直气壮地说道,浑然不顾英娘铁青的脸色。她缓步走到高俅跟前,乖巧地在藤椅边跪了下来,“嘉儿很小就和娘学了女训女德,不是不明白这些,只是三个弟弟还小,嘉儿一直受到圣上的照应,既然可以在宫里横行无忌,便想替爹爹分忧……”
这是自己的女儿?
高俅心中顿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女儿懂事乖巧好学,这都很好。问题是。在那种张扬的外表之下,真可能有这样的玲珑剔透心?
想到高嘉几次地通风报信以及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透露消息,他已经隐约相信了七分。但是,这也未免太惊人了,这样一个什么都懂得鬼灵精,怎么可能是自己教育出来的?
高嘉见父亲沉吟不语,误以为高俅在担心她的安危,连忙添油加醋道:“爹爹,嘉儿很乖的。你千万别以为我只会惹祸!若是圣上真的有那种意思,你就说我有志修道,到时候大不了出家去做女道士,等到太子和嘉王娶妻之后再嫁!”
这一席话顿时让高俅更加头痛,不消说,这小丫头肯定又是在宫里的时候,听说了前朝某位公主的如是事迹,方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出家当女道士来逃婚,貌似曾经是武则天那位女儿太平公主的搪塞本事,可是,那是公主逃避和亲。倘若真的是赵佶想要高嘉当他地儿媳妇,这能够轻易逃过?
“嘉儿,这些都是谁教你地!”
英娘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上前将女儿拽了起来,沉声问道:“难不成你就和秦国公主整日里说弄这些?”
“哪有,我们可都是认认真真读书的。”为了避免再遭教训,高嘉连忙掉转话题,说起今天在宫里看到蔡京的情景,末了才补充道,“我后来找了个小黄门问了,他说,蔡相公似乎在找他儿子蔡攸,后来不知怎地又回去了。”
不管是什么人,灯下黑总是难免的,凡事只看到外头,而没有注意自己身边的情况。再加上蔡攸是蔡京的儿子,所以蔡京对其不加防备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狐狸尾巴终究会露出来,这一对历史上最终反目的父子会不会提前上演一场好戏,高俅着实很期待。
见父亲没有追问更多,高嘉不禁有些失望。正当她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高俅的吩咐声。
“既然知道太子和嘉王都是别有所图,以后就离他们远一点。你如今既然是秦国公主的伴读,和那些公主大可亲近一些,至于皇子则千万别去掺和。朝廷上下注意这些层面的人多了,别让人有心抓到把柄。”高俅见女儿仰头望着自己,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摩挲了一下她地头。不得不承认,他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确实偏爱,而对那三个儿子却能够每每严厉起来。”你要记住,爹爹总是为了你好。”
高嘉连忙点头,旁边的英娘只能叹了一口气,也上前为女儿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明媚的阳光下,这一幕显得格外温馨静谧,几个侍候的仆人也蹑手蹑脚地一一退了。
然而,煞风景的一幕终究少不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高俅闭目沉迷在这种一家三口的气氛中时,一声刻意的咳嗽声传入了他地耳畔。当他睁开眼睛抬头望去的时候,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很庆幸,那几个人没有早来,否则,很可能自己刚刚教导女儿的那番话就被人听去了。
来人不是天子官家赵佶,而是太子赵桓,这一点很出乎高俅的意料。但转念一想,他反而觉得这更合乎情理。相比天子一举一动皆有人看着,太子好歹能够稍微自由一点,而且,高俅如今还兼着一个太傅的职衔,不管怎样,在他的一应官职还没有被罢免的时候,赵桓来看他是比较合理的。
“拜见太子殿下!”
高俅示意英娘拉自己一把,然后方才慢吞吞地离开藤椅行礼。他那点小病早就好了,如今不过拿这个借口躲着。只是,他还未完全大礼参拜,便被赵桓一把拉了起来。
“高相公既然有病在身,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横竖也没有外人。”
赵桓刻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硬是让高俅坐下之后,他才笑道,“我今天是借着到城外看看秋收的状况,偷偷溜出来的,这些人都是父皇派给我的可靠人,除了父皇,不会有人知道我来看了高相公。”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很简单,这一次赵桓来不仅是有赵佶的意思,还有他自己的意思。至于孰轻孰重,这就要看高俅自己的判断了。
高俅沉思片刻,朝英娘点了点头,英娘立马拉着高嘉往另一边走了。而往日最喜欢看热闹的高嘉这一次也丝毫没有反对,乖乖地跟着母亲出了院子,连头都不回。与此同时,赵桓也向身边的几个护卫吩咐了几句,很快,院子中便只剩下了这一大一小两人。
“高相公,父皇的意思是,朝堂中不能少了高相公,希望你尽快收回辞呈。”
这句开门见山的话让高俅一惊,但他亦是久经沧海的人,一瞬间便做出了最完美的反应:“太子殿下,圣上虽然美意,但是,臣却无法拜领。须知我大宋历朝宰相请辞,可有自动收回辞呈的?我高俅虽然不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亦不想为人笑柄。”
对于这种官面上的话,赵桓小小年纪自然不是高俅的对手,此时不免有些焦躁:“高相公,我知道你和蔡相公不和,但是,你总得为父皇考虑。父皇虽然更信任你,但也不能平白无故……”
说到这里,他自知失言,连忙住口,然而高俅却已经听清楚了,心中不由暗叹。赵桓没有学到赵佶的任性风流,沉稳的气质在诸皇子当中也最出色,但是,在涉及到自身的关键时刻却依旧没法完全控制自己。
当然,他是不是可以想当然地认为,赵桓不像赵佶有运气,没有遇到自己这样的人?
他定了定神,微笑着迎上了赵桓的目光,淡然自若地答出了一番话。
第二部 经略 第十六卷 针铎相对 第二十九章 郑居中妙荐能员
“怎么会有人突然在公堂上翻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