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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踪了。不是我危言耸听,倘若我们把这样一份联名奏折呈递上去,不出一日,必定就会有人把我们今日的集会提出来,到时候,阴谋串联之类的罪名就会加到我们头上。各位,如今政事堂的格局大家都应该清楚,邹大人的事不过一个引子,若是处理得不好,圣上自登基以来创造的稳定局面恐怕就难说了。”
陈次升官居左谏议大夫,正是谏官之首,听了这番话更觉触动。他随手收起了桌上的空白奏章,然后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我们台谏向来都是独立的,虽然也有不肖之人听命于宰执,但是,我们这些人却不该为人所利用。”他见众人尽皆动容,知道这句话说在了彼此心坎上。“我们各自上奏,那全都凭的是心中的公理,圣上即便加罪也不会为人挑唆,但是,联名上书却不同。我们固然可以名动天下载于史册,却置圣上于何地?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吧!我相信,圣上乃明智之主,断然不会让人轻易构陷了邹大人!”
见众人鱼贯而出,陈次升却把宗泽留了下来,相对坐了一阵,他便不无艰难地开口道:“汝霖,你可是将此事通报了高大人?”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复后,他愈加觉得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良久,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陈大人可是想,不要重蹈上一次陈祐大人上书的覆辙?”宗泽早就看破了陈次升的担忧,此时便毫不避讳地说道,“今晚多亏了陈大人,否则我人微言轻,绝对阻止不了大家。大宋能够有这么多诤臣着实不易,不能一次全都赔进去。”
陈次升的脸色顿时更加挣扎了,突然,他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不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当然知道有同僚把矛头对准了那个弹劾邹浩的人,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那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加重了天子的误会而已。
“当日邹志完面圣归来,陈瓘大人就问过他那奏疏如何处置,当听到奏疏已经焚毁的时候便认为有不测之祸,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突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宗泽,一字一句地说道,“汝霖你为监察御史虽然时间不长,但无论是御史台还是左右省谏官都对你颇有好评。我知道你是高学士推荐的人,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真的……到时候就要靠你了!”
这句既像恳求又像托付的话立时让宗泽愣在了当场,待到他反应过来时,立刻长身一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第二部 经略 第六卷 风生水起 第二十九章 面圣驾王厚安心
王厚抵达京城的时候,恰逢邹浩案闹得沸沸扬扬,因此尽管他心热万分,也只得勉强按捺心绪住进了旧日宅邸。虽然没当过几天京官,但他还是明白,这种事情一旦闹腾起来,自己怕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圣驾,还不如趁着目前的空闲打点奏对时的腹案。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回京的行动固然低调,可在那些有心人眼中却看得清清楚楚。
“大人,这都是刚刚送来的。”
京城王府旧宅中的仆人虽少,但显然训练有素得多。此时,一个中年仆人拿着三份帖子,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一份是枢密院严大人送来的,一份是翰林学士蔡大人送来的,最后一份是姚家送来的。”中年仆人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惊叹的神情,要知道,尽管王韶一共有十个儿子,但自从王厚贬谪之后,王家便有败落的趋势。如今王厚刚刚回朝便有这么多贵人相请,看在他眼中自然是家道中兴。
掂量着手中这三份帖子,王厚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换作以前,他一定会为有人赏识自己而欣喜,可如今的景况却大不相同。京城的风浪太大了,大到他这么一个刚刚起复的小官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在面君之前,他实在不敢担这样大的风险,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把他的一举一动呈报天听?沉吟再三,他还是打定了主意。
“老马,待会我一一写了回文,你替我到这几家送过去,言语婉转一些,就说我乃是贬谪之身,不敢贸然拜访。”
“可是。大人这样岂不是要得罪人?”
“不会的。他们只不过是想让我表明态度罢了,如此也在他们意料之中。你尽管去登门道歉,不必顾忌什么。”
写好回文,打发走了仆人,王厚又在书桌前坐了下来。虽然离开熙河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对那一带的情况一无所知。羌人的内斗及其激烈,若是能够利用得好,那么,重取湟鄯就会少费很多气力。但是,即便官家召见自己,却并不意味着就会派自己作为主将,就算真的为主将,少不得还要派人牵制,若碰上一个难缠的监军。那事情就麻烦了。
“大人,有客来拜!”
听到这句话。王厚顿时觉得更头痛了。人家地邀请可以拒绝。但找上门来地客人难道还能撵回去么?他无奈地起身问道:“知道来者是谁么?”
“启禀大人,来人说是内廷中人。”
王厚闻言猛地一怔,但下一刻立即醒过了神,连忙匆匆奔出门去。内廷中人可不比寻常朝官,说不定是皇帝派来的,那就更加怠慢不得。可是,等他看到来人的面目时,心里却觉得无比诧异。不管怎么看,眼前的这个中年汉子和寻常宫廷阉宦实在相差太大了。饶是如此,他还是赶紧把人请到了书房。
“王大人此番回京。眼见便要大用,实在是可喜可贺!”童贯几乎是一得知王厚回京的消息便策划了此次拜访,自然一见面便立刻奉上了一堆恭维。
“这都是圣上抬爱,下官实在惶恐。”王厚不清楚童贯来意,因此愈发小心翼翼,“童供奉此来……”
“呵呵,我不过是从圣上那里听说王大人已经回来了,所以特地前来看看。”童贯微微一笑,这句答话却异常有技巧,既点出了自己是皇帝身边相当得用的内侍,又含糊了此行的目的。
这么一来,王厚更加不明白对方此来是为私还是为公,一时间犯起了踌躇。无人问津固然不是好事,可被太多人看重也不是好事,对面这个自称内廷供奉的家伙,究竟是奉了旨意前来,还是代别人探问自己的态度?
“先师和王子纯大人共事多年,曾经对我说过,王子纯大人虽然有十子,却只有处道公子能够承王公衣钵,如今果然如他之言。”童贯感叹了一声,然后才自失地一笑,“我都差点把来意忘了,如今虽然朝廷多事,但圣上对西北仍然相当重视,不日便会召对,还请王大人早做准备。”
王厚连连点头,却对童贯前面一句感慨犯了嘀咕,好半晌才想起了一个人来,顿时一惊。“莫非令师乃是李宪李子范?”
“正是。”
这下王厚不敢再有丝毫小觑,李宪虽然是阉宦,但王厚长在军中,并不像寻常士大夫那样对于阉人只存着鄙薄之心,反而颇为感叹李宪能以残缺之身建功立业。此时由此及彼,不免对童贯也高看了几分,更何况对方还为自己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送走童贯,王厚便揣摩起了其人心意,很快便感到眼前豁然开朗。一旦用兵西北,那按照以往旧例,朝廷必定会派人监军,看来,这个童贯便是看中了这个位置。想到这里,他不由哂然一笑,自己能否作为主帅还做不得准,旁人便趋之若鹜,看来果真应了那句话,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三日后,赵佶果然在福宁殿召见了王厚,随侍在旁边的便只有严均一人。尽管被邹浩一案搞得焦头烂额,但此刻这位年轻君王脸上却异常平静。
“王卿家,前时高伯章附上你的折子,朕都看过了,而后枢密院转呈地奏疏,朕也仔仔细细地研究过。河湟之地朕志在必得,你大可不必忧虑朕的决心。”
王厚闻言惊愕非常,随即立刻拜倒在地:“圣上有如此决心,则西北大事定矣!臣必定在有生之年重定熙湟,以拜谢圣上!”他说着声调竟有些哽咽,朝廷朝令夕改,却使得前方将士地流血牺牲白白浪费,更空耗大笔钱粮,这怎能不使人心痛?
赵佶自己也觉得万分触动,他自御座上站了起来,徐徐走下了御阶,竟亲自将王厚扶了起来。“好,朕最担心地便是你消磨了那股雄心,如今看来,高卿家的保奏果然不差!”他一面说一面点头,强令王厚坐下之后方才笑道,“倒也只有他了解朕的心思,朝廷取一地则需定一地,否则纵使开疆也难抵他人一句弃守。”
说到底,王厚对高俅还是异常感激的,对方在自己落魄潦倒时的推荐,使得自己如今可以重入福宁殿,这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可是,若说只有高俅一人了解皇帝的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