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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地问道,“最好的么?让人家笑话我大唐安西军小气吝啬,没有好马,没来由扣个恃强凌弱的口实,这可是大罪!”
“禀大将军,确是营里两匹值更马之一,真正好马!”唐军建营,按兵法每营必备值更马两匹,并鞍辔放饲,防有紧急,即令驰告。这些战马都是精心挑选的快捷好马,比赫纳利目前骑的马匹自然要好得多。赫纳利走过去拍拍马脖子,镇定地弯腰检查马肚带和马蹄铁,又拉拉马鞍,点了点头。“确实是匹骏马!”虽然如此,看着仔细检查马具的赫纳利,李天郎依旧为他捏把汗。高仙芝的好心,是为将王子更快地送上鬼门关!
“那好!王子只要骑马奔至前方营门,又能安全返回此处,即算胜出,这可公平?”高仙芝慢条斯理地说,又故意大声质问议论纷纷的小勃律人众,“这样可算公平?”听完杜环传译,赫纳利估算一下营门的距离,不到一里,即扬声回答:“同意!”
“野利飞獠那个蛮子会杀了他的,”传译完毕的杜环悄悄在身后对李天郎说,“换马也没用,高大将军无论如何不会让小勃律人扬眉吐气的。”杜环看看旁边闭眼呆坐马上的苏失利之,老国王双手不停哆嗦,嘴里念念有词,“苏失利之在为儿子诵经祈祷……将军,是不是?”
李天郎摇摇头,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见机行事。为什么担心这些小勃律人?为什么同情他们?李天郎自己也说不清楚,谁会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小勃律居然发生这么多事……
“快点!快点开始吧!啰嗦什么!”野利飞獠浑身骨节喀吧喀吧一阵暴响,先冲高仙芝拱拱手,高仙芝含笑微微点头,野利飞獠得到明示,喜不自胜,嘿嘿一笑,“小子,跑吧!爷爷让你先跑!免得鸟人们说爷不公平,以大欺小!”
赫纳利怒目而视,一拽缰绳,大吼一声,扬鞭跃马飞驰而去。小勃律人齐声呐喊,群情激动。
李天郎冲马大元和赵陵做个手势,所有护卫士兵全部刀枪出鞘,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小勃律人的骚乱。稍事考虑,他又回首向赵陵招招手,赵陵上前附耳听令,李天郎耳语几句,赵陵点点头纵马趋前,拈弓搭箭立在高仙芝身后。
不慌不忙的野利飞獠倒退几步,其坐骑被旁边的斥候一声断喝,已经开始小跑起来。野利飞獠一个后空翻跟头,小跑几步,追上自己的战马,如一片树叶般飞飘上鞍,两腿一夹,骏马一声长嘶,四蹄翻飞,向灰尘尽头狂奔的赫纳利疾追而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精熟之至,唐军阵营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两匹流星般疾驰的战马,心情各不相同。赫纳利趁野利飞獠的轻敌,先放马取直线直奔营门,尽可能和对手拉开距离。老练的野利飞獠看出了王子的打算,也不急于追赶,而是紧盯狂奔的对方坐骑,左右转着圈子,因为风向正迎面吹向他,此时追击抛索,并非最佳时机。所以他尽管大呼小叫地佯作追赶,实际是不紧不慢地绕到上风头,同时节省马匹脚力。无论如何,赫纳利都会拨马回转的,那时候就会落在下风,要想成功躲避套索只有快捷转向,忽左忽右,但那时急速奔驰一阵的马匹已显疲态,尤其在转向时甚费体力,只要稍有疏忽……李天郎咬咬嘴唇,凶多吉少啊!焦急的小勃律人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忍不住失声大叫,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管王子是否取胜,他的勇气和声誉无疑会得到所有臣民的尊敬,只是不知他还有没有享受这样荣耀的机会!
当赫纳利在营门拨转马头时,与野利飞獠的距离已经缩为不到两丈!
“哟喝!”野利飞獠扬手将套索在头上挽了几个完美的绳圈,看准时机突然向前方的赫纳利抛出。听得对方喝叫,赫纳利一扯缰绳,战马猛然扬蹄横转,套索顿时落空!
“耶——耶——”“赫纳利!赫纳利!”
兴奋的小勃律人掌声如潮,一起有节奏地高呼他们勇敢王子的名字。连不敢睁眼的苏失利之也忍不住张眼眺望。
第二次抛出的套索又被赫纳利躲开,两人两骑离高仙芝所在不过半里之遥,赫纳利胜利在望。唐军阵营里嘘声四起,李嗣业、段秀实等诸将眉头紧锁,岑参、刘单等文官交头接耳,只有高仙芝,依旧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不露一点声色。兴奋的小勃律人高举拳头,欢呼雀跃,情绪高涨到极点!
离终点不过百步,野利飞獠一声暴喝,刷刷刷,手中魔术般接连幻化出三道绳圈。大惊失色的赫纳利使尽浑身解数,将马拼命转了两圈,狂跳数下,好歹躲过最前面一个,后面两个一套马前蹄,一套赫纳利肩膀!战马惊惶失蹄,身体一软,翻滚倒地,尘土飞扬中,赫纳利惨声尖叫,重重地跌在地下。野利飞獠得意洋洋地仰天狂呼,一扯套索,拨马飞驰,在众人的惊呼中拖着勒得死紧的小勃律王子绝尘而去!
“不!不!”苏失利之眼前一黑,昏厥过去,要不是马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定会倒下马来。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小勃律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骇得目瞪口呆,情绪顿至冰点。
有意炫耀自己的绝技,也为了发泄刚才失手的愤怒,野利飞獠故意纵马奔驰转圈,在众人面前将被缚的王子一路拖来。“大将军,赫纳利毕竟是小勃律王子,虽年轻气盛,但也非狂妄之徒,略施惩戒即可……”李天郎急急说道,高仙芝目不斜视,似听非听,“我既获胜,蛮夷也不得不服,但若王子身亡,不仅不能以威慑人,还会激起对方仇恨之心,也让世人耻笑大唐草菅人命!”
“李都尉说的是……”李嗣业干咳一声接着说,“况且今天大军会师,血光乍现绝非吉兆……大将军?是否网开一面?”
“是啊!是啊!”岑参刘单等人历来看不起非汉的党项蛮夷,见野利飞獠粗野暴戾,早就对其飞扬跋扈看不过眼,立刻随声附和。高仙芝侧过头来,冲李天郎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不仅脸上在笑,连心里的笑声,李天郎都听见了。“你们慌什么,李都尉早有安排!赵陵!动手罢!”
话音未落,只听得“挽月”弓响,一支利箭飞射而去,正中套索,套索立断!正拉绳狂奔的野利飞獠在马上一个踉跄,差点跌下马来,后面被拖得遍体鳞伤的王子翻滚几下,消失在滚滚尘埃里。心急如焚的小勃律人纷纷催马上前探视,野利飞獠则抖着断裂的套索破口大骂,看到前来查看王子的小勃律人,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的野利飞獠一边大喝“反了,反了”一边将手伸向了腰刀。刚拔出一半,“得”的一声,野利飞獠手上微微一震,他低头一看,刀鞘上插上了一支羽箭。“他奶奶的,谁敢射箭?”
“铁鹞子,莫造次!速速过来!”李嗣业叫道,“大将军要赏你!”
野利飞獠呸地吐口痰,恨恨地看了正在下马的小勃律人一眼,策马奔高仙芝而去。
“铁鹞子!干得好!不愧是马上的勇士!喏!赏给你了!”
野利飞獠扬手接住高仙芝抛过来的马鞭喜形于色地捧在手里看了看,咧嘴大笑:“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好了!风头也出了,赏也得了,回营去吧!”
“遵命!”似乎又想起什么事,野利飞獠将缀满宝石的马鞭往腰间一插,龇牙咧嘴道,“对了!大将军,刚才是哪个鸟人射我的刀鞘?”
“我!赵陵!”
“原来是赵校尉,怪不得好箭法!”野利飞獠怪眼一翻,将刀鞘上取下的羽箭抛还给赵陵,“有机会和赵校尉切磋切磋!”
“好说!赵某随时恭候!”赵陵冷哼一声,不失礼数地拱拱手。
野利飞獠还想说什么,被赵陵身边的李天郎虎目一瞥,心中一个激灵,他转头看看捂住嘴巴打呵欠的高仙芝,悻悻然住了口。
骑马回来的杜环低声在李天郎耳边说道:“王子右腿骨折,两条肋骨亦断,还有外伤若干,伤得够重,但侥幸无性命之虞……只是少说也要休养百日以上,腿骨伤尤重,可能会留下残疾……”
“王子不愧是王室贵胄,有勇有谋,小小年纪,有如此胆识骑术,将来必成大器!”高仙芝朗声说道,“皮肉之伤,不足挂齿!来人哪!速送大营,遣最好的医官诊治,不得有误!”有人应命去了,高仙芝拍拍李天郎的肩膀,继续说道:“李都尉思虑万全,安排得好啊!”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嘿嘿,又让你捡个便宜,做次好人!”
“大将军言重了!”李天郎躬身行礼,“都是大将军英明仁慈……”
“‘磐石校尉’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了!也好!让你好人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