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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冲近了!
“灭掉火把!快灭掉火把!”有人大喊,拿着火把的马贼赶紧扔了暴露目标的火把,没命地狂奔。在他们后面,未及带走的帐篷着起火来,躺在里面无法动弹的伤者发出凄厉的号叫。
贺逻施那杰最后回头望去,腾腾的火光中,一个挥舞大刀的唐人正劈手砍翻一个徒步逃跑的部属,那家伙显然没找到自己的坐骑。紧接着,蹄声如雷,更多的骑兵冲进了营寨……没法给你报仇了,兄长!但我一定会记住这血海深仇,以后用十个,不,一百个唐人的头颅来祭奠你!
青风口烽燧的烽火在黑暗中烧得透亮!
在前后一片火光中,突骑施人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烽燧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除了担任警戒的酒克庄,其余四个人都蜷缩在不同的角落里。罗弘节手里捏着半块干馕,怎么也咽不下去;屈思宾将馕蘸了水,喂给受伤的索凤朝。烽燧里安静得可怕,凄厉的冷风穿透射孔和缝隙,嘘嘘嘶叫。李天郎皱着眉头,一口口嚼着干馕,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细,似乎存心要将每一块馕都嚼碎,一一消化。罗弘节呆呆地看着他将馕精心吃完,又毫不忌讳地将手上的残渣也一一舔食干净。最后拍拍手站了起来,看见呆滞的罗弘节,李天郎低声说:“怎么不吃?马上吃完,待会才会有力气厮杀!”不待罗弘节应声,李天郎整了整佩刀,纵身沿梯窜上了烽顶。
“屈思宾,下面还有柴草么,再拿些上来!”不一会儿,烽顶传来李天郎的喝令,“快些!”
屈思宾应声取了柴草,罗弘节叹口气,三两下将馕塞进嘴里,也提上一捆木柴上了烽顶,他隐隐预感到,李烽帅不会就这样固守待毙,他要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吧,至少,照他的话去做,可以多活一会儿,今天的血战经历就是这么点启示。
马贼进攻的大营就扎在山岗下,整齐的火光明白无误地昭示了这一点,也许他们也在舔伤口,也许他们正在厉兵秣马,准备马上发起新的进攻。近处游走着几点闪动的火光,那一定是监视烽燧的斥候。
“我们打退贼子多久了?”李天郎突然问。
“大概一个时辰不到,”罗弘节说,“离天亮还……”
“嘿嘿,”罗弘节听见黑暗中的李天郎冷笑起来,他转首细看,皎洁的月光使李天郎的牙齿白森森的非常可怕,“也该我们出手了——我等要进攻,对,进攻!本烽帅要率队进攻,夜袭贼子大营!”经过今天的战斗,罗弘节清楚地知道李天郎不会说笑,但是要进攻,简直比方才的出击还要疯狂!“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只留下一人守营,其他人全部准备出烽燧作战!”众人倒抽凉气,屈思宾张嘴要说什么,却突然喔喔呕吐起来。“年纪最小的屈思宾留下,其他人跟我冲出去!”这下是所有人都露出胃肠翻滚的痛苦表情,只有李天郎一脸的刚毅坚定,“大唐健儿,岂能做乞命自保的匹夫!”
天哪,李烽帅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哪来如此倔强的胆识和智谋!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里面蕴藏了多少令人始料未及的神秘力量!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偏偏出现在青风口烽燧!罗弘节看着对面李天郎精光四射的眼睛,心里狂跳如鼓,嘴巴哆嗦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而且他突然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就是郑大威被李天郎斩首之处。
“这是贼子大营,我且绕过,翻山梁先击贼后队,纵火焚之,趁贼乱而突袭,必可胜!”李天郎遥遥指点着前方摇曳的营火,“贼迟迟不攻,必然是折损颇重,军心动摇,只要我等趁夜果断奇袭,其人数之优尽失!”
“烽帅说得对,”楼下伤重的索凤朝费劲地站起来,拱手道,“唯烽帅马首是瞻!”
“索大哥,你受伤那么重,怎的去得,让兄弟替你去!”屈思宾擦着嘴边的污物,“我得替赵大哥多杀几个贼子!呸,呸!别让贼子小瞧了咱!”
“你不害怕吗?”李天郎紧盯着屈思宾,“可能一去无回,再也见不到你娘!”
“怕,怕有什么用!这次怕也怕到极致了,索性让他怕去,怕过了以后无论如何都没得怕了!”屈思宾提高了声音,“烽帅,你不怕,我也不怕,我随你去!”
李天郎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后生的肩膀,“是条汉子!”
“对,奶奶的,死就死吧!”罗弘节不知哪里来的胆气,也发声吼道,“拽着几个贼子一起死!”
酒克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使劲点了点头,抱紧了手里的弓。
几个人下得楼来,各自收拾兵械,索凤朝将自己胡禄里的羽箭数了数,递给了屈思宾。李天郎将“大昆”在油灯上熏烤,让黑烟覆盖闪亮的刀锋,这样,在月光下杀人的时候就不会让人轻易发觉。“我在前,如遭遇贼斥候,先勿动,张弓待我靠近,看见我一挥手,就一起放箭,记住,只能放一次,然后赶紧跟我杀上去!你,索凤朝,待我等潜行靠近斥候后,点燃烽火,越大越好,且一直要保持不灭!不得有误!”
“遵命,烽帅!”索凤朝拱手道,“待会将我捆在烽顶上,我要看着你们回来!”
罗弘节撅着屁股将一包物件从烽燧的角落里扒拉出来,痛惜地抚摩一阵,跺跺脚往索凤朝手里一塞:“喏,给某家好好存着,如果回不来,就交给我家婆娘!”那是他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锦帛细软,“娘的,千万别私吞了,否则做鬼也饶不了你!”
很快,四肢和脸上涂抹着黑草灰的四人披了毡毯,缒绳下了烽燧,如鬼魅般在月光照耀下潜行。原先熟悉的大院已成瓦砾,烧成废墟的马厩和营房在夜风中瑟缩,和着焦味和血腥的草灰在夜风中飞舞。
四个举着火把的斥候,靠近了烧毁坍塌的土墙,在墙的阴暗处,隐蔽着李天郎等四人。索凤朝引燃了烽火,突然升起的烽火立刻引起了斥候的注意,他们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一起,仰头观望越烧越旺的烽火。
这就是李天郎等待的机会,他扬起了手,三支利箭骤然疾射,如此近的距离,又处在火把的照耀中,最拙劣的弓箭手也会射中。再说,还有悄无声息的夺命“大昆”!四个斥候中有两个中了箭,反应慢的那个“哎哟”一声就跌下马来,机灵的那个忍住中箭的剧痛,一伏身体,拨马就跑,却被“大昆”横腰斩断。没中箭的两个刚刚扔了火把拔出刀,便被飞跃上马的李天郎砍翻一个,最后一个见势不妙,猛夹马腹,意欲逃走。扑上去的酒克庄和屈思宾再快也没有马快,眼见斥候就要逃脱。罗弘节暗叫一声“糟糕”,顾不得李天郎的命令,拈弓搭箭,急速瞄准。未等他发箭,斥候已经栽落马下。
酒克庄紧赶两步,扬手挥刀斩了那斥候首级,屈思宾也止了脚步,毫不留情地将还在挣扎的另一个斥候砍死。“你们取了马匹,立刻随我来!酒克庄,将我的刀取来。”酒克庄从马贼背上拔出李天郎抛投的“大昆”,跑回来递给他。
只有三匹马,不过足够了。李天郎望望烽燧,那里的火更大了,再看看贼营,似乎还没有察觉。他的脑袋没有糊涂,不会傻到就带这几个老弱残兵去直接袭击马贼大营。他首先偷袭的就是囤积着辎重虏获的后队,那里只有不多的十几个羸弱且毫无防范的马贼。
凭着对地形的熟悉,李天郎他们绕过马贼前队,翻过小山岗,很快逼近了马贼后营。疏忽大意的马贼居然连个岗哨都没派!劫掠来的牲畜被圈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响鼻声和呼噜声盖过了潜行者的脚步……
“看那里。”李天郎一指火光明亮处,众人看得真切,十来个马贼正懒散地躺在篝火四周,悠闲地聊天喝酒,还有几个照顾着一堆受伤的同伴,他们的兵器有些拢放在一边,有些则枕坐在他们屁股底下。
“干净利落!上!”
当四个漆黑的人突然吼叫着从黑暗中杀出时,所有的马贼都目瞪口呆,李天郎他们也绝对不会给马贼拿兵器反抗的机会。第一个贼子几乎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脑袋便滚出去老远,但在杀第二个贼子时,罗弘节却没再走运,他的横刀深深地砍进一个马贼的肩胛,居然拔不出来,旁边一个蹲坐地上的马贼趁机拾起长矛,狠命向他戳来。罗弘节只得弃了横刀,往旁一闪,对方虽没有戳中,但也抓住机会站了起来。这下形势陡然逆转,罗弘节除了背上来不及取的弓箭,手无寸铁,成了被追杀的对象。他抽身后退,想拉开距离使用弓箭,可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对手同样不会让他有反击的机会。长矛立刻逼了上来,几乎是擦着罗弘节